一开始，他只是打算搜索完情报就光速跑路的。
可不仅情报没捞着，事情还越来越往给人整玉玉的方向发展。
可想而知，凯恩当前的心态犹如被摁住连续看完Eva、魔圆、边缘行者诸如此类等等的治愈大作。
最关键的是，这些事情真正发生过，发生在世界上不为人知的角落，发生在他的友人身上，发生在媒体镜头照不到的地方。
直至回忆的丝线不断从查尔斯延伸到卢卡斯身上，他已经无法作为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了。
虽然只是模糊地瞅见查尔斯的身影，但凯恩已经明白对面的形势不容乐观。
他伸出手，触碰到了时空之彼端，偏执狂的注意力随着灰潮齐齐转回圣安东尼寄宿学校的废墟。
现在，该直面大潮了。
站在废旧的学校铁门门口，呼吸于纯白圆实的天空下，远眺虚幻海面上看不见底的边境线，不由得让人相信这是个天圆地方的世界。
“可谓是孤立无援啊……”
平面的石子路，没有给人下坠的高度，跳得再高也无法模拟地心引力的拉扯，关键是无法欺骗自己的感知。
而水天相接处，灰色的大潮吞没一切疾驰而来。
它们随着灵海的颤动诞生，又相互碰撞着、湮灭着，如同一首宏大的交响乐。
他们挣扎着，地面为之震颤，天空为之灰暗。
他们似在控诉，控诉时代的不公；他们似在咏叹，咏叹自身的不幸。
凯恩能尝试去理解他们，却始终无法切身体会他们——
正如就算读过再多遍《雾都孤儿》，也无法对他们过的苦日子、他们的处境、他们的身世、他们遭受的痛苦感同身受。
一个人怎么可以就这样被草草概括？何况，是那样多！
灰潮已至身前，他们并不打算同自己交流，铺天盖地朝他压来，投下的阴影甚至高过了铁门、高过了教堂的尖端。
近了，凯恩才发觉这并不是一卷过大的浪花、一场人为的海啸。
灰潮是情绪的集合，哪怕他们已经不在，这种形态也只是他们一直以来的生活方式——
水深火热之中。
“但我要走了，我还有事情没完成，我不能被留在这里，我要走了。”
他双腿轻轻往后蹬去，整个身子向后倾倒，灰潮的浪拍下，距他只有半米之遥。
唯一的切身体会过的神秘术咒文被他从回忆中提取出来——
『戒律.压迫』
沉重之感涌上大脑，他再次睁眼，熟悉的机舱回到眼前。
“意识频率正常，请回答几个问题——”
科研人员的冷静的声音回荡耳旁。
“你的名字是？”
“凯恩.卡特。”
“你的所属的部门是？”
“侦缉科。”
“天空是朝上还是朝下的？”
“朝上。”
“今天神秘署的密语是什么？”
“虫洞吞噬者。”
“初步认证通过，欢迎回来，凯恩探员，本次下潜时间为4分41秒。”
凯恩翻开机舱，强忍着头痛与反胃站起，碎片的单词构建成句子，一个个从他口中吐出：
“我到了，圣安东尼寄宿学校……犯人是卢卡斯，他是灰潮，掌控者，查尔斯和南希，有危险！”
“还有，请告诉罗伯特探长。”
“让他看住查尔斯！”
一杯水递到凯恩面前，他粗略地接过喝了半口，却险些被水呛到。
“咳咳，咳咳……”
“怎么了，帅哥，晕机了？哎呀呀，姐姐第一次干这行也是这样呢，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猛然抬头，熟悉的红发进入模糊视野。
“莫琳？你不是已经……”
琥珀色的一对大眼睛惊喜地一眨一眨。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担心得姐姐不要不要的？咱很高兴呢～真可爱呢。”
“去你大爷的！”
白大褂们纷纷朝凯恩投向同情的视线。
“欢迎回来，我们的新任的‘潜水员’。”
一阵掌声率先从部长手上发起。
接着，掌声稀稀拉拉地从各处响起，最后还是整齐统一地汇聚在一起。
凯恩刚觉着有些温馨的感动，亚历克斯便很没距离感地走过来拍拍他的双肩，欣慰的泪水从他眼角拉出。
话说怎么感觉氛围有点不对劲？
“总算有新人入职哩！我们科算研发部终于能在将理论转化为实践的路途上越走越远了！啪叽啪叽！”
“去你大爷的！劳资还没同意，你这是打黑工！我要告罗伯特……”
一股难以抗拒的大力掐住他的肩膀，亚历克斯被邋遢掩埋的英俊脸庞上，空洞的眼神死死渗着凯恩。
“你不会走的，对吧？你明明生来就该是科算研发的，你的才能，你的身心，你的灵魂……为什么……为什么要决定一走了之？！难道是这里不合你胃口吗？告诉我，我会改的，我会让这里变得更好，所以你不要走好吗？我们明明还能快快乐乐地继续潜水的时光！”
“我……”
“不，呵呵呵……你哪里也走不了，只要摆平威廉，罗伯特也翻不了什么风浪……哦，也对！你现在还不是罗伯特的人，哈～对对对，好像南希也是你们这个小组的，给她涨点工资，让她把你拉过来……”
这人已经没救了，凯恩想到。
不过自己也马上要没救了，他接着想到。
前途一片光明哇！
我是不是要变得他们一样疯了？脑子抽风前，他最后想到。
凯恩没看见的是，一众白大褂都焦急而隐晦地比划着手势：
“快—跑—”
于是他激动地回握住亚历克斯的双手。
“好的部长，我会继续努力的！但我有几个要求。”
“啊……！你同意了！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是能满足的我都可以满足！”
“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羊毛在前，此时不薅何时薅？！
“我要你向所有的潜水员道歉。”
“当然，我天天都在道歉！发自内心的！还有呢？”
“要工资，得加钱！”
“不足挂齿！还有呢？”
“我以后有神秘道具需求的时候，尽可能满足我，免费的！”
“可以，算你员工福利！”
“最后一个要求——”
“什么？”
“请大家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难堪的神色总算从亚历克斯脸上浮现，应该是段不太霉好的回忆。
“彳亍。”
顿时，整个科研部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