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做一个可怕的梦,之所以我知道在做梦,是因为我非常清晰地记得之前所发生的事,更何况我现在正以一个漂浮的姿态向下俯瞰着,就像是之前在山洞外晕倒时一样。
而我所梦到的,正是那时在山洞里见过的,被居民们称为“山神”的巨龙,它已经从山体中脱离,伏在一座小山头上,几十米的庞大身躯上肌肉虬结,锋利的爪牙狰狞可怖。
在它的前面站着一个人,巨龙张开大嘴似乎准备将她吞噬,即使是上帝视角的我都隐隐能闻到血盆大口中散发出的腥臭味。
“不要!”
直觉告诉我她就是惠,我大声地呼唤着,希望她能够回头,期盼着她能再次把视线放在我的身上,可是事与愿违,我的声音就像是落入大海的水滴,掀不起一丝波澜。
只见她走入巨龙的口中,双手扶在布满粘液的尖牙之上,踩着坚硬的龙鳞向上攀爬,没一会便浸泡在了满是口水的嘴中,她转身坐在了巨龙的舌头上,虽然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是我更加的确信,她一定是惠。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有人逼她吗?回想着可能的人选,不用说一定是朵兰妮,每当她出现在我和惠的身边,惠就会如同人偶般做出反常的举动,这与她绝对脱不了干系。
况且她似乎早就知道了关于那头巨龙的事,为失去肢体的居民们制作假肢真的是出于善意吗?帮助他们对她而言有什么好处?这跟惠又有什么关系?
啊啊啊......根本就想不通嘛,这些东西之间完全没有关联性啊,而且那个什么神父也没有见到,我对这里发生的一切还都一知半解,我到底该怎么办?
原本出于想要报答朵兰妮的才自发做出的举动,却被告知不要多管闲事,如今惠受到牵连我如何能坐以待毙?
龙口缓缓闭合,惠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我仿佛能够听到骨骼被挤压碾碎的声音,整个世界寂静的可怕。
“啊......”
我的嘴唇在发抖,不对,是我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我的脑海中已经能想象到惠支离破碎的残躯被咀嚼消化,成为一滩无人在意的“龙粪”......
这绝对......
“不可以!”
我猛地惊醒,惊魂未定地喘着气,背后早已汗湿了一大片,我认出这里是惠的房间,但是身边却不见她的身影,如今已是半夜,她能去哪?
窗外又下起了雨,记忆中那个干燥甜美的下午被冲刷的一干二净,阴冷的湿气无孔不入,本应承载着幸福的房间却像是不断凌迟我的刃。
我大口地呼吸着,一遍遍地告诉自己还有希望,人们都说梦里发生的事都是反过来的,惠现在多半在打扫卫生吧,只要朵兰妮不在,她一定能变回那个能与我一同欢笑的惠。
勉强从床上爬起,接触地面的那一刻双腿无力地瘫软下去,我把脸埋在被子里,泪水浸开两个深色的晕。
“惠姐姐,你在哪?能听到吗?”
强撑着走出房间,走廊上静悄悄的,我的声音在空气里回荡,没有人回应我,我找遍了二楼的每一个客房,一楼的客厅、更衣室、浴室、餐厅、厨房,一无所获。
对了,还有三楼,就算被告知过不能上去,但是就算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现在已经来不及顾虑那么多了。
不同于二楼还有那么些光亮,三楼是完全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就连夜视都失去了效果,赤脚踩在冰凉的地上,感觉不出是什么材质,我挥动着四肢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惠姐姐,你在吗?”
没有回应,也没有回音,这里的空间大的异常,看向身后的来路,却被一片黑暗笼罩,我被困在了这里?
尝试原路返回?可是自己走得是不是直线都难说,而且这里的每一处都毫无区别,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心急如焚。
“朵兰妮,你给我出来,我知道是你在搞鬼。”
这并非是发现了什么,只是我别无选择,这里是朵兰妮亲自承认的“家”,我还来到了禁止进入的三楼,她应该早就发现了吧?
我知道我这是在赌,但是我不敢赌惠的安危,不敢赌我的她的未来,一切都是在我的冲动买单。
为什么要来这里的悔恨占满心头,如果我没来这个地方,或许我还能去之前的山洞,看看那头龙是否真的像梦中一样醒了过来,可是我已经失去的选择的权利。
“求你了,请你吧惠还给我吧,我不能没有她。”
那你又能为此付出什么代价呢?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假象中的朵兰妮对我发出质问,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变得一无所有的我好不容易重新拥有了“家人”,如今又被夺走,我还剩下了什么?
啊,对了,实验,莉莉丝说过我有作为实验体的价值,大魔导师说的话不会错的,若是牺牲我自己能够将惠挽回,我心甘情愿。
“你,那个,我......”
我可以做你的实验体,这话怎么说怎么奇怪,出卖身体的勾当曾是我所不齿的生存方式,而现在的我居然也要去依靠它来换回我的“幸福”。
我可没有对人类做实验的爱好,更何况你在我眼里毫无价值,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带你回来只是顺手的事罢了。
她的回答令我遍体生寒,我摇晃着脑袋想要把她赶出我的脑海,可是她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
你对惠的了解有多少?你是一无所有,所以你觉得她是你的一切,但是她呢?她的过去、她的追求、她来这里的目的,这些你都知道吗?
“她的身上蕴含着无法躲避的使命,她必须面对,而你只是让它提前到来了,把惠忘记吧,我可以送你离开这里,去王都见你的妹妹。”
这次的声音无比的真切,仿佛有个人在我的耳边低语,我甚至能感受到呼吸传来的热气,鸡皮疙瘩爬满了我的脖子。
“谁?”
我猛地回头,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就连脑海中的幻像也一并消失,再也没有了回应。
“我答应你。”
既然没有了回旋的余地,我决定先答应朵兰妮的要求,至少先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再说。
话音刚落,眼前就出现了光亮,眼睛被刺的流泪,但是我的脚步一刻未停,我知道惠就在那里,也只会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