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算是告别了吧……”
眼前的墓碑无比简陋,看上去就是一个两个小土堆上放了两块石头,除了吴宁之外或许没有人认为这是两块墓碑。
但这的确是,这个墓碑上面没有写任何名字,同样那两个只有新生儿脑袋大小的坟墓之下除了两块木头牌子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但对于吴宁来说,那两块按照上辈子的记忆制造出来的灵位就是自己对与过去自己父母的道别。
是的,虽然这个事情很见鬼,可事实就是如此,他死过一次,然后成为了一个婴儿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穿越,这个词语对于他来说熟悉又陌生,毕竟在上辈子的时候他是在小说与故事之中到处都可以看到这一类的东西,但陌生的是他没想到这种事情真的会发生。
他还记得那一天,自己在正常下班开车行驶过绿灯的十字路口的时候,巨大的冲击与视野的天旋地转让他几乎失去了意识,他还记得那个全身骨头断了大半的剧痛,可当他理解到自己出了车祸并且想要爬出车求援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从另一边过来的第二辆卡车!
他不知道自己记忆中断了多久,可等他能看清东西的时候发现一切都变了,自己变得很小发出的声音都是婴孩的啼哭声,在花了差不多有一分钟之后他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以至于他现在都还记得自己刚刚降生在这个世界的时候的强烈恐慌感。
而这就是穿越,在剧痛与死亡的双重到来下的穿越,在猝不及防之间便是永别了自己的家人与朋友后的不甘、在担忧他们看到自己尸体时候会怎么想?
这就是穿越。
这根本让人无法接受!可他无能为力,他甚至记不起撞他的那个杀千刀的司机长什么样。换句话说,他就算是记起来又能怎样?
在这样无助与痛苦之中,他长到了六岁,成为了在这个世界的父母眼中,同龄人眼中,邻居眼中很少说话的怪孩子。
如果不是他会根据自己这个世界的父母的要求干活的话,他的父母甚至以为自己生了个傻子出来,老实说吴宁宁愿自己是一个傻子,这样的话他或许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但,日子是需要过的,尤其是如今的吴宁的身份是一个贵族手下的农奴的孩子,他父母那可怜的收入在喂饱全家人都成问题的如今,他必须做出一些改变。
不要误会,吴宁虽然憎恨自己的出生在这个世界,但却不憎恨自己在这里的父母,他们将自己抚养长大,将自己这个夺取了他们本来的儿子身体的外人抚养长大。
吴宁憎恨自己出生,却感激那对夫妻赠与了自己生命,毕竟在死过一次之后他很清楚死的感觉,他不愿意再死一次,而活着永远是最好的。
正因为如此,在六岁生日的那一天,自己第一次主动对自己的父母说了一句话。
“父亲,有什么工作是我可以做的么,我想补贴家用。”
吴宁还记得自己如今的父亲,德尔曼在听到自己这句话时候那眼中的神情,从一开始的震撼再到不敢相信再到狂喜之后紧紧地抱住自己。
而同样听到自己这句话的母亲阿玛也是捂着嘴满眼泪水。
是呀,或许在他们看来,作为儿子的自己似乎一直都不喜欢他们,他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他们应该能够感觉到这六年的时间中自己孩子他们的疏远感。但现在,没有了……
抱歉,我并非是有意迁怒你们的,抱歉,我的父亲,还有母亲……
呼出一口气的吴宁,将手中的最后一块牌子放在了墓碑的中间,而那块牌子上写着『吴宁』二字,而这是他的名字。
“吴宁死了。而我叫赫尔,赫尔·卢卡斯。凯尼亚王国,阿斯卡尔洲,杜姆子爵领地中的农奴之子。”
带着随声的火石点燃了这块灵位的赫尔对曾经的自己做出了最后的告别。
“好了,得去割马草了!”
擦掉了自己脸上泪水的赫尔最后看了一眼燃烧的灵牌,以释然的步伐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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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回来了啊,怎么这么多马草?”
赫尔的父亲德尔曼在看到赫尔背回来的那一箩筐马草的时候也是有些惊喜,因为这不单单是收获的数量问题,而是自己的儿子的确是能够分担一个成年农奴的工作并且有着同样效率的事实,而这代表着赫尔也能领取到一份属于他的食物补贴。
而他才六岁,在他这个年级哪怕是德尔曼自己都无法做到他这般。
“父亲你给我说了地点也给我了工具,我去采集了,嗯就这么简单。”
的确是这么简单,只是赫尔和其他一起做这个工作的孩子相比,他没有那群孩子那样那么多话,也没有他们那么贪玩在在做工作到一半或者刚开始的时候就因为一些小事分了心,或是玩闹,或是嬉笑,他和那群孩子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作为回报便是那群孩子现在都还在那里晃悠的时候,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工作顺便做了一个对过去的告别。
“之后麻烦父亲您把这些马草分拣处理一下,晚饭之前我还能再回来三次。”
将自己背篓中的马草全部清空的赫尔并没有和父亲吹嘘自己有多卖力的打算,哪怕他每次在日落的时候回来都会听到那些和自己一样农奴的孩子对自己父母说自己今天多么了不起,希望得到奖励的声音。
当然,这并非是赫尔不想要奖励,可他想要的奖励是尽可能的以工作换取食物,让家里的餐桌上多一些吃的,甚至搞来几块肉补补自己父母那过于操劳的身体,当然他自己也想要吃点好的,为此他也只能这样做。
“不休息一下吗?你头上都是汗啊?”
温柔地手拿着灰色的湿手帕在赫的额头擦过,母亲阿玛蹲在赫尔的身边担忧的问道,对此赫尔只是笑着回答:“不累。那母亲我走了。”
“嗯,好儿子快去。努力工作,等你长大之后一定能去领主大人家里做家仆!”
父亲的话语让赫尔有些不适,这并非是他拒绝了这里面的关系与期待,而是家仆……
对于父亲的德尔曼来说,成为贵族家的家仆或许就和赫尔上辈子父母口中的公务员一个等级,而他们也只能有所期许,老实说这种落差感让赫尔很无奈。
毕竟赫尔的身份是农奴,是在帝国之中与虫豸一个等级的存在,往高了说点就是一个会说话的牲口,怎么处理牲口都是牲口的主人说了算,而他很早之前就听说过有许多不当人的贵族都有着虐待甚至虐杀农奴的乐趣,而这也是他这辈子卑微的人生中第一个幸运。
拥有自己和自己家庭的那位子爵大人并非是这一类人,虽然他偶尔也会鞭打不听话的农奴,但至今为止从未出过人命,而对于努力工作的农奴那位子爵大人甚至在每年过节的时候都会派人带来食物,那里面甚至还有两块足够让成年男性都吃饱的肉干。
对于那位子爵,赫尔说不上感恩,但至少感谢对方是个不会发癫的正常人。
在与父母告别之后赫尔继续开始了自己的工作,而他的工作效率说实在的,搞到让其他的农奴都有些觉得可怕。
一天的时间,他至少带回来了五框的马草,这差不多是一个成年男性的农奴一天慢悠悠的量,可问题就在于他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
赫尔的父亲自然是大喜过望说自己的儿子很有出息,母亲则是在同意父亲的称赞的同时晚饭为赫尔多舀了一碗半稀的燕麦粥。
一天的日子就这样过去,以至于拖着疲惫的身躯躺在床上的赫尔都有些麻木。
虽然他也梦想着自己能够咸鱼翻身有着不一样的人生,就像是许多小说里面的那样穿越过来的主角在某天觉醒了某种能力实现人生逆袭,迎娶了作为自己主人的领主女儿然后慢慢站在人生巅峰。
但事实却是,如今的赫尔就连喂饱自己都有些困难,这些他力所能及的工作几乎让他累的动不了,至于领主女儿?
在清楚自己的居住环境之后赫尔就知道,但凡对方脑袋没点病都不会跑到这个臭气熏天的“臭水沟”来。
至于特殊能力?已经六岁的赫尔很清楚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体力和别人没啥区别,甚至是因为营养不良个头都比其他人矮一些,皮肤都头发都黄一些。没有生过病只能说自己的运气好与父母照顾的很周到。
所以,洗洗睡吧,明天还有工作。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刚刚因为疲劳而睡去之后,家里的桌子上那摆着的空碗中的半碗水轻轻晃动了一下,不止是桌子上他家里所有被装着液体,甚至是那些不太稳固的小玩意都是轻微的晃动了几下。
就像是地面轻轻的震动了一下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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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奴的生活是单调而固定的,每天除了做不完的农活之外就只有农活,农奴的孩子们也少有娱乐的方式,都是紧巴巴过日子的他们甚至连打架都没有太多的力气,最多的娱乐就是几个孩子聚在一起分享着从自己父亲或者母亲乃至是爷爷奶奶口中得到的故事。
而赫尔从不参与那些故事时间,他宁愿把这些时间用在多搬半捆草、或者用小桶多挑一桶水什么的,为此他一直都被那群孩子孤立。
不过在有一个时间,或许是那群孩子觉得赫尔和自己们不一样的原因,他们都开始叫自己小牛犊,说赫尔就像是只会耕地的牛和马一样做工作不说话。
而那次也是赫尔唯一一次和他们搭话。
“我要是牛和马的话,那我就能工作到让我吃撑的食物,还是当着你们面吃的。而你们只是一群只会寄生在自己父母身上的虫豸!”
然后赫尔就被打了,虽然他很清楚这群孩子和自己一样没有太多的力气打架,但他们总归有力气打人的,而且一个个都在偷懒的他们的力气显然比自己多。
故此,当天晚上赫尔鼻青脸肿的回来的时候自己的父亲少见的大发雷霆,母亲也是气的不断骂人并且不断追问自己是谁做的。
对此赫尔只是说了一句。
“我自己跌倒了,从山坡上滚下来的。”
在反复逼问赫尔无果之后,他的父母也只能放弃,而那天晚上赫尔得到了一次补偿,母亲拿出了那块本应该是在过节的时候才会吃的肉干,做了一碗汤摆在了赫尔的面前,而他们的面前则是一如既往的半稀的燕麦粥和一块干的可以当做武器的面包。
老实说,赫尔的确觉得自己应该获得补偿,但这个补偿不应该是自己父母给的,他们没做错任何事情。
于是他有了一个想法。
在第二天的时候,赫尔的父亲德尔曼有些不解地看着离开去工作的赫尔,毕竟在他的认知中去林子里挖野菜可不需要棍子。
不过在当天夜里德尔曼在听到自己的好几个邻居的怒吼,一问才知道,他们的孩子们今天去林子里挖野菜,还有在农场除草的时候都被人直接用黑布蒙住了头然后一顿打!
知道这件事后德尔曼表示要立刻回家看自己孩子有没有受伤后,回来看到的却是在座位上安安静静吃着粥完全没事的赫尔。
他一瞬松了一口气,但当他看到赫尔嘴角的那一抹微笑的时候,他又似乎明白了什么,可他又不愿意相信什么。
是的,毕竟在他看来自己的儿子是一个沉默寡言,然后很懂事乖巧的孩子,像是那种像是街头无赖一样的事情,他一个六岁多的孩子绝对不可能做的,绝对不可能!
抱着不可能的想法,德尔曼走出了屋子,并且在自己的屋子后面和一切能藏东西的地方找寻着什么,然后他找到了,一根在一头被劈的基本上看不出原本形状的半截木头棍子,而那个把手位置的点点血迹让他眼角发抽。
可他终究还是一个父亲,转手就将这个东西丢到炉子里当柴火,并且趁着自己妻子去洗碗的功夫在赫尔的耳边小声说道:“你没处理干净。”
“劈到一半没力气了,斧子很重。”
看着赫尔那认真且已经算是坦白的回答,作为父亲的德尔曼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他大概明白了自己的儿子和那群小家伙或许有着一些不同。而他自己说不上来是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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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最后还是发酵了,毕竟那么多农奴的孩子被打了还找不到凶手的情况很容易让这群文化水平无限等于零的农奴们胡思乱想,甚至有人说农场有脏东西,专吃小孩那种。
知道这一情况的赫尔只能无语的说他们是小题大做,内心吐槽说我又没打死他们,最严重的都只是好几天没法走路而已。
不过这件事情却被人上报给了管理他们的管事,而看着管事挨家挨户的调查的时候,赫尔也是不免的开始紧张了起来。
直到,那个管事来到了自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