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最爱看的那些故事中，一定会包括飞蛾扑火。
火是信念，是梦想，是求而不得的渴望，是无法言说的爱意。
而飞蛾，就是芸芸众生，是你我，是每个人必然会经历的那个瞬间。
那个放下一切的身份，地位，体面，把全部的力量压榨进四肢，把纷繁的视线集中一点，把自己变成荣耀和光辉本身。
去战斗！
魔气和灵气的漩涡凝集成肉眼可见氤氲出雷电的可怕雾气，钻入身体，在苏雪莲的肌肉上覆盖出坚实的鳞片，秀气的虎牙变长而弯曲，钻出口腔，恰似双手各持的锐利匕首。
数日之前，体内仅维持着一半灵力的傅茗瑜，正是拿出着这股气势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现在要轮到当时的胜利者了。
璃悦然轻轻拍了一下后脑。
神灵灭，元婴现。
闭上双眼，一个形似幽灵，散发着暗蓝微光的元婴钻出天灵，似有十余岁孩童的样貌。孩童的目光闪烁而飘忽，直到看向面前的一团虚影，骤然缩紧，元婴中期巅峰的境界完全释放。
而一尊血红色的诡异莲花在璃悦然的脚底缓缓生成，像是某种宣告，把一切不便明说的密辛展示在此处，明明白白又毫无破绽。
刀锋交错，掺杂着法力和肢体的碰撞，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在这奇妙的教堂中横冲直撞。
战斗终于抵达了不死不休的恐怖境地，时间宛如被压缩，短短数秒数分钟内已是几百个回合的交锋，稍有不慎便是横死当场，道消身灭。
嗯，确实如此，不过仅仅是对苏雪莲而言。
哪有那么多高喊口号，燃起只在那几分钟存在的信念就能打赢的战斗，到了不得不短兵相接的时候，往往在动手的那一刻，结局就已经确定了。
终究，还是这位突然出现的女仆拿下了一切。
这也自然，单纯为了掩饰自己的软弱而硬起的拳头，怎么可能打败真正的敌人呢。
苏雪莲只是打了一场注定会打，而又注定会失败的架罢了。
“咳咳……咳”
鲜血顺着嘴角渗出，周身布满了被强大法力攻击后的黑色裂缝，像是苏雪莲此刻碎裂的某些东西。
半步元婴，积攒了足以引动日月的灵力和魔气在体内的她逐渐恢复了原本的形态。
和先前就已经被解决的梦魇宗弟子长老一样，淡漠的躺在了这堆昏迷不醒，不知生死的躯体中。
拿出了全部的力气，打了一架，还是没能抢回来自己喜欢的人。
甚至，对方连防都没有破。
魔界有本相当流行的小说，主角是个被设定成无敌的家伙，任何敌人只要随手一指，喊出那句“给我死！”的咒语就会当场暴毙。
有来自苍穹星辰之中的散修武痴，为了找寻自己宿命之中的对手而来，与之展开了“激烈”的对战。
可惜，战斗打的惊天动地，无敌于所有星系之中的武痴拿出了一个又一个底牌，却依然不抵对方只是稍微认真一点念出的那句咒语之中。
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去为了实现注定的胜负一头栽进对方下怀吗。
兄妹连心，倒在地上，战斗的热血彻底从脑海中消退后，苏雪莲很快发现了殿堂的角落正在看着这边的苏琪。
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情，她果然会讨厌我吧。
其实我清楚离开的原因。
并不是什么人喜欢着她，牵挂着她，更不是什么不知什么来头的家伙打败了我……
只是她在意过我，现在不想在意了而已。
就像那女仆说的，我还真是个不得了的，自以为是的家伙。
在狭小的视野里做了很多很多自以为是的努力，幻想着能够得到所期待的成果。
一个渴望在井底捞上月亮的痴儿。
只是，不甘心啊。
为什么会是灵魔之体，为什么会被家人放弃，为什么要有魔族，为什么我失去了一切，为什么做了这么多的人还会被讨厌。
即便是指尖浸泡着冰冷的井水，也依旧想要把那一弧虚假的月亮捧在手心呐。
明明已经知晓自己的愚痴——
却仍难以放下那个软软的小女孩。
一只温软的小手突然握住了苏雪莲。
她睁开双眼，却是苏琪那张熟悉的脸。
“姐姐，别哭了，你可是大人了，怎么能输了一场斗法就哭呢。”
“对……不起。”
但是……这样的我，真的能分清自私与关心的区别吗？
泪水夺眶而出。
质疑、悔恨——
无法原谅自我的不甘。
上一秒还在嘴硬，认为自己是最重要的人的苏雪莲，在妹妹来到面前的那一瞬泪流满面。
只能挤出这三个没有多少意义，却沉重如山的字。
“没关系的姐姐，和你这么久的相处……我很开心。”
苏琪说的是心里话。
在短暂的交流，明白了这位小女仆究竟是什么身份后，苏琪就明白自己要走了。
“你……是真的苏琪么？”
苏雪莲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苏琪没有回答。
其实是不是也不再重要了，哪怕身死，哪怕隔世，那种第一次被感知到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
“我知道你可能会有很多疑惑，但这些都不重要了，你为了我而活了这么久，我会记住的，姐姐该去做自己的人生了。
等未来有机会，我一定会给你一尊豪华的院子，让你每天都能和我做你想做的事情。”
“不过……要节制啊，姐姐。”
两个年纪都不算大的女孩，终于在这一刻平等的抱在一起，不是姐妹，不是要拯救的人，也不是拯救对方的人，只是互相心中那个普通而又特殊的名字，是一根虚无缥缈，却又永恒存在的线。
苏琪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用红缨塞住的鹅颈药瓶，放在了苏雪莲的一旁。
“好好养伤，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能看到那个放下了过分的情感，像个真正的姐姐，真正的家人一样，我喜欢这样的你。”
在背后的璃悦然拉起了已经快绷不住小珍珠的苏琪，化作一道长虹，飞出了这梦魇宗的地盘。
纵然只是生命中的萍水相逢，虚假的身份换来的不太真实的关心。
“我还会再回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