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这个词汇在李长袭的心里没有任何印象，对了，他有小妈，还有大夫人对他也很好，李长袭从小就和她们生活在一起，无论是吃的还是穿的，两位妈妈都没有亏待过他，从这一点来说李长袭异常的幸福，哪怕是现在大部分的时间都要待在山林之中，过着半与世隔绝的生活，也没有让他有丝毫的不满，可......她们是母亲么？
李长袭很喜欢读书写字，小妈也经常亲自教授给他文化知识，他虽然小，但也明白男人所指的‘母亲’是个什么概念：将自己诞生于世的女人。李长袭的确不知道生下自己的女人是谁，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也从来没有问过这件事。
“我不知道......但我有两个妈妈”
“她们对你很好？”
“嗯，她们是我最重要的人”
“可她们并不了解真正的你”
“什么？”
“你猜测过母亲的身份么？”
男人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他知道对年岁不大的少年，讲得太多对方未必听得明白，于是换了个方向，李长袭的视线停了一会儿，然后看向了男人，
“没有”
“因为不感兴趣？”
“不是......”
“你的父亲从来没有提过她的身份？”
男子打断了李长袭的话，但是李长袭依旧老老实实的，似乎在内心深处并不希望停止这次突如其来的谈话，
“是”
“还记得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情景么？”
“......不太记得了，好像就是一直在赶路”
男人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光彩，嘴角也露出了狡黠的微笑，而陷入沉思的李长袭却没有注意到男人的表情变化，他还沉浸在回忆之中。
说起来，这也是他第一次仔细的回忆过去发生的事情，但是因为年纪太小，想起来的都是碎片，依稀所记得的，只有那段漫长的旅行，和进山那次一样，他也是趴在父亲的背上，在昏睡与清醒中不断切换，直到恍惚之间闻到了扑鼻的香气，睁眼看到的是小妈略带惊讶的表情，他们好像在争论着什么......争论？
李长袭忽然想起来，一路上似乎父亲的话都没有听过，好像一直再和别人说话，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对，在养父的身边好像也有个人，他们一直在对话！
——————
——————
李长袭醒了，他在睡梦中忽然想起了小时候见过的那个男人，他们进行过一番谈话，这其中提到了一个人，一个他记忆中非常模糊的存在，难道他......
“做噩梦了？”
“......算是吧”
李长袭坐起身来，按了按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现在已是深夜，天空中的星星似乎不多，他们四人正处于密林之中的一块空地，中间燃起了火堆，他旁边的胡寅和凌迟都睡得很香，胡寅依旧是四仰八叉的样子，凌迟倒是文雅多了，只有白狼一个人坐在较远的地方，一边看着火堆，一边警惕着周围的动静，刚才的话也是他问的，白狼看了他一眼，
“那家伙是江湖中人，所以行事作风辛辣了点”
李长袭眨眨眼，明白了白狼所指的那个家伙是凌迟，他知道李长袭对‘杀人’很有抵触，所以有点担心两人会因此出现矛盾，李长袭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现在正好已经没有睡觉的意思了，就直接走到了白狼的身边，坐了下来，
“嗯......我也不是个善良的人”
“但你不想杀人”
“已经晚了”
李长袭知道自己已经踏出了第一步，眼前只有万丈深渊，可白狼不这么认为，他直截了当的驳斥了李长袭，
“那不是你的错”
“你误会了......在那之前，我就已经动了杀心”
李长袭明白白狼的意思，的确他是被迫捅死了黑狼大人，但他心里明白这是个未解之谜，仅仅算是有了杀人之实，可黄昏那次得知真相后，他的确是有为母报仇的心思，想亲自动手杀人，虽然是想想而已，但是李长袭却有些偏执，他笑了笑，
“老大你不用想太多，又不是说我以后就逢人便杀，丧心病狂，我还是我，单纯就是心境有些不太一样了”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自我了断的’李长袭在心里暗暗地下了决心，他知道，自己绝对不希望变成那些人，那些纯粹的杀人恶魔。白狼松了口气，想想当初确实有些小题大做，很多人在考虑问题的时候，总习惯把困难想的异常大，但实际上接触以后才发觉根本没有那么艰难，李长袭当初可能只是担心自己接受不了杀人的事实，但是现在经历过后才发觉根本没有那么难以接受，松口气的同时，白狼又有些担心，他不希望李长袭是个冷血的人，因为对待生命无动于衷的人，已经不配被称为人类了。
“呵呵，也是，对了刚才你梦到什么了？”
“啊，我小时候可能见过黑狼大人”
“什么？！”
李长袭把自己小时候的经历讲给了白狼，他紧皱着眉头，沉默不语，于是李长袭只好主动询问了一下，
“怎么样？”
“嗯......也许是吧，但是这些的线索还是太少”
“也是”
“那......后来呢？”
李长袭愣了一下，看到了白狼略有些兴致勃勃的表情，这才明白他是想知道后续的情节，李长袭无奈的笑了笑，打开了话匣子，
“那个男人见我半天不回话，忽然插了一句嘴......”
——————
——————
“你的父亲很神秘啊”
李长袭清醒过来，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上去很年轻但是一点没有稚嫩的感觉，没有特别出众的相貌，可最让人难以忘记的就是他嘴角似有似无的一抹笑意，李长袭心里觉得对方也很神秘，正想要问问对方的身份，没想到这时，人群中一阵慌乱，
“你把我支走，就是想来这儿鬼混？”
“妹妹......这么多人看着呢”
原来是小妈领着大夫人冲进了妓院，直接把当家的从楼上就到了楼下，大概是在李长袭没注意的时候小妈上的楼，这在平时是绝逃不过他的眼睛的，没想到这次却意外地漏过了，李长袭有些窘迫，原本当家的就有让他放哨的意思，
“哎哎哎，放开放开，少爷我好歹也是镇上的名人，秀你这么做成何体统？”
“走走走，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众人在周围看热闹，就连李长袭也笑出了声，当他转头时，却忽然发现刚才那个神秘的男人已经失去了踪影。
当李长袭回去之后，和养父讲了这件事，虽然养父没有任何言语上的表示，但他还是看出养父的手在瞬间哆嗦了一下，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从此开始他的养父留在山里的时间就更少了，大多数时间只有他一个人度过，直到有一天，养父带回家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一个无星辰的深夜，李长袭一个人在柴房，睡的正香，忽然发现门被推开了，他赶紧翻身坐起来，盯着门外，好在那是个熟悉的身影，他松了口气，却发现养父的怀里似乎是抱着什么东西，胸口一直在不停地耸动着，大概是注意到了李长袭的目光，养父直接把那个耸动的东西从怀里掏了出来，原来是一只灰白相间的幼狼！
李长袭的兴趣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他起身直接走了过去，刚想从养父的手中将它抱起来，却发现它冲着李长袭呲着牙，似乎是在警告他，再接近一步就要咬人了！李长袭笑了笑，一点没有害怕的样子，
“爹，你......这是从哪儿弄到的？”
本来他是想问，这是不是送给他的礼物，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父亲从来没有送过他东西，那就是说一定有什么意义？养父好像没想这么多，直截了当的，
“从狼窝里捞出来的，从今天起，你就养着它吧”
“诶......真的？！”
李长袭很兴奋，没想到这真的是送给他的，大概是养父怕他一个人长时间待在山里会感到寂寞，所以从弄回来了一条幼狼，虽然这个行为本身非常恶劣，但是李长袭当时却没有想太多，他本人已经沉浸在喜悦之中，不能自拔了。只是，他没注意到，养父别有深意的眼神，以及那条幼狼凶恶的眼神，是的，这是一条早已经睁眼看世界的幼狼。
当狼出生之后，眼睛能睁开的瞬间，如果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的父母，那它一生都不可能被人驯化，而一旦狼群发现幼崽离开了狼穴，就会凭借气味寻找幼崽的踪迹，直到将其寻回，届时无论遇到多么大的阻碍，都一定会对敌人求追不舍，致其死亡。
当晚，养父没有停留多长时间，就离开了山中小屋，只有李长袭自己和绑在柱子上的小狼度过，那一夜，原本停歇了好多年的狼嚎再次响起，叫声中似乎带着些许凄凉，小狼也随之叫了起来，可李长袭却根本不知道，危机正一步步的向他袭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