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很俗套的故事……会占用很长的篇幅，对为师的过去没有兴趣的读者，就跳过吧。”
——这话我似乎也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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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光点逐渐清晰变大，在这个黑暗的世界中和我们越发接近。
如果在筑基的那一天，我所见的不是单纯的梦的话，那么我记得光点上面写着的是名字，那么这些光点一定就是那名字的主人留给师父的回忆吧，是温暖着这个冰冷而孤独的世界的小小星辰，也就是师父所拥有的“缘”的具现。
终于，一个光点撞过我们的长椅，我们浸入白色的光芒中。
感觉好像《哈利·波特》里面的冥想盆啊师父。
我并没能说出这句话，我的声音连同落入了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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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突然有了色彩和声音。
“啊·哈·哈，大姐姐该怎么称呼你呢？一直徒弟徒弟的，虽然说大姐姐这么叫自然没问题，但是你有一天出去了该如何是好呢？”
师父？不，不是，是另一个穿着黑色道袍的高大女人，只是她的气质与师父有点相似，师父的性格很清爽，而这位“师父”还要更明快些。
这位师父正在对谁说话，难道……
“师父，我不知道，我没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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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稚嫩的，让人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呵护意味的声音。
而声音的主人，是一位小小的，稚嫩的，让人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呵护意味的……笼罩在朴素白袍中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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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师父！？
即使气质身形服装声音都完全不一致，可我就是知道，这就是师父。
“虽然我们是师徒啦，但是这么叫好显老唉～大姐姐还很年轻说。算啦，大姐姐就帮宝贝徒弟起一个好名字吧。嗯，起个怎样的名字好呢？”
师父的师父抿起了嘴巴，小小的师父歪歪头。
“好吧，虽然名字很残酷，不过很好听，大姐姐呐觉得就这样给你起名叫做‘语冰’好了哦。”
“‘语冰’，是我的名字，知道了，师父。”
大姐姐师父带着明快的笑意揉揉小女孩师父的头，一股暖意从两人周围散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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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冰吗，确实很好听，不过这并非师父亲口告诉我的，我也就当没听到好了。
而且这名字里好像蕴涵着一点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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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飞速掠过，声音只余细语。
我看见师父和大师父一起平淡而快乐地生活，她们身处的世界很奇怪，是一片支离破碎的土地，天空的颜色也与我所知的世界和修仙界不同。
这方小世界里，似乎就只有师父和大师父两个人。
师父始终没有长大，一直维持着幼小的样子，老实说还挺可爱的……
“小语啊，大姐姐……好像没多少时间了。”
大师父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流逝的时光戛然而止。
眼前的大师父虽然容颜不改，但是原本自豪的乌黑长发却混杂了灰白。
“大姐姐没什么好给你的，只有件衣服……”
大师父抬起了手指，黑色的线从她的指尖涌出，替换掉小小师父身上朴素的白袍。
“啊·哈·哈，大姐姐给你做的这套衣服小语喜欢吗？”
“好像太黑了……”
“……啊？太黑了？哼，黑色才是最漂亮的颜色啊，你真是不懂审美哦。”
“黑色，我明白了，师父。”
“顺带，大姐姐最后能为你做的衣服了，要一直穿着它，好吗？”
“嗯。”
“不过如果有一天你不怕了，就把它脱下来换成别的好看的衣服吧——但还是要珍惜着穿哦。”
“嗯。”
“离开这个地方的方法嘛……当时我已经准备在这里度过余生了，所以没有考虑过，就交给你啦。”
“嗯。”
“好啦，那还有什么要和大姐姐说的嘛，小语？”
“……一定要走吗，师父？”
“啊·哈·哈，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即使是宝贝徒弟也没办法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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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父笑笑，然后我眼前的画面伴随着让人不快的咯吱声扭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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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音画恢复正常时，只剩下小小的师父轻轻抚摸着衣服柔软的布料。
她坐在大师父的墓碑前，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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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加速了。曾经被固定在幼年的师父开始长大，那身黑色的衣衫配合着她的体型，温柔地包覆着她的身体和心灵。
逐渐长大的师父依旧坐在大师父的墓碑前一动不动，直到不知道多久的时间后，墓碑也化作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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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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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发出的一声轻咽，很快地化为嚎啕大哭。
一幕幕她同大师父一起度过的景色在她心中掠过——
快乐、悲伤，笑容、泪水。
最后，都化作虚无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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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的道心，冰冷地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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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生于我，皆为夏虫。独我一人，可以语冰……原来是这样吗？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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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寒意从师父周身散发而出，周围原本就破碎的世界瞬间被搅成了齑粉，连同大师父已经失去意义的坟墓一起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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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以她的一滴眼泪为中心，巨大的冰块开始凝结，最终化作一颗星球。
画面在此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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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永夏的第一天啦。
师父的声音轻快得有点刻意。
师父？！你在哪里？
我四处扭头想要找到她，但是无论怎么挪动眼前的景色都是一样的，别说师父了，连自己的身体都看不见，就像是戴上了感应器坏掉的vr头盔，让人头晕目眩。
为师一直在你旁边，只是你现在所见的是为师的记忆，身在庐山中自然不见真面目，另外你扭来扭去这样蹭得为师好痒。
喂！
不过徒弟可要小心啊，在这种情况下，“心声”和“言语”的差别可是很小的，你看一句话两边的双引号都不见了，别漏出什么羞羞脸的心思哦。
我尽力而为。话说，虽然大概猜到了，果然，这件衣服是师父很重要的东西。
是啊，对于为师来说，师父是为师最初的缘，如果不是有师父，为师一定没办法撑过那段孤独的日子——所以她赠予为师的这套道袍对为师来说就是最初以及最后的堡垒，只要还穿着它，为师就还能感受到她残留的温度，能够让为师勉强维持着理智。虽然为师偶尔也有点女孩子的心思，羡慕别人身上的漂亮衣服，但一想到要脱下它，就立刻怂回去了。
这样吗……可为什么师父和大师父都会在那个小世界中呢？
为师是偶然来到了那里，被早就在那边生活的师父捡到，而她……她只是说自己有个喜欢的人，对方也喜欢她，但是她的心意却被那个人为了追求修仙大道而拒绝了，所以为了不会见到他让自己伤心以及让对方动摇，她干脆就躲了起来——修仙者做出抛弃爱人这种事情还挺平常的吧，为师经常会看到这种故事。至于那个男人……为师用“世界”推演过，得出的结论是，那个人还没有她走得更远——为师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为各自的结局感到后悔……
也许会吧……只是当时又怎会知道结果呢。
徒弟说的没错，这不是该由我们来评判的事情，好吧，那么中场休息时间就到这里，来继续为师的故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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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光点带着故事扑面而来，替换掉眼前定格的画面。
“哼……总有一天，我会超过你的！你听到了吗，回答我啊！”
白发苍苍的老头呈现一个大字型躺在地上，脸上写满了少年漫画似的不甘心和岁月的痕迹。
“听到了呀，好吵。”
“你……我怎么……听不到……你的声音……了？”
“所以你先加油活下去好不好啊。真是的，一把年纪了不是吗？那边那个小伙子，过来给你师父收尸。”
我看着她亲手终结白发苍苍的伙伴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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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挺烦的，死缠烂打的感觉有点像那个教主，虽然他比教主好多了，而且我并不讨厌他。
他为什么对师父这么执着？
因为为师第一次见到他时救了他的命吧，为师没有特意救人的习惯，所以只是顺手。他自尊心还真是高，临终前一定要为师亲手把这条命再拿回去——所以为师总算是没忘记这个路人脸。这家伙性格很奇怪，一生没有结婚也没有恋爱，只是收了个徒弟，徒弟倒是完全不是路人脸，就是丑的惊人，多亏了他的长相实在猥琐，这对师徒也没传出什么绯闻，顺带一提这个徒弟后来倒是比他默默无闻的师父混得好多了。
我倒是有种感觉……
——这人，其实是喜欢师父的吧，但好像他自己和师父都没察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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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破绽，呆零，看招——！”
“……真厉害，是在下输了。没想到在下的‘一剑破万法’，会败在你的‘万法破一剑’上，在下心服口服……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呃，呆零，你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我看着她随手丢了个眼熟的风铃砸晕了一个气质有些熟悉的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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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破万法，师父曾经对我提起过是无敌的道法，不过对师父来说应该还是……
可没有你想象得那么轻松啊，他的剑是无敌的，这份无敌甚至凌驾于世界的规则之上，在他的剑法之下，银河和小溪并没有什么区别——你能明白为师看到整个星系甚至于时间空间都被他的剑围逆转时候的心情吗？
这可真可怕，只是看师父似乎很轻松地就击败了他啊？
中间和他打消耗战的三年被为师快进了。
等于说是活生生耗死的啊！
他可没那么容易为师耗死哦，为师用上了自己所掌握的道法的全部去围攻他，可是只要他自己不失误，为师的攻击就毫无作用。我们打完之后他也只是累晕了，为师不得已去扫荡了半颗星球的妖兽给他吃。
原来食量也是会进化的……
他和为师打爽了之后回老家结婚了，在这三年不间断的高强度战斗里，他又变强了——说实在的，为师也不太清楚再挑战他一次能否获胜，为师脑子里描摹不出那个人再一次战败的样子。另外，你好像碰到了呆零的传人？
是个巧克力女剑士。
巧克力肤色？那蛮色情的嘛，你尝过了吗？提示，如实回答。
不，怎么可能，话说她好像和你那风铃里面的那位有几分渊源。
唉？风铃里有啥，为师早忘了。
那没事了。
——什么时候再说吧，反正当事妖现在身处巧克力温柔乡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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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的故事还在继续，渐渐的，一些熟面孔出现了。
“对不起，静思……”
我看着有点骄傲的有钱少爷苦笑着离开。
“你看，我完成了——”
我看着戴着眼镜的求道少女满足地阖眼。
“再见了。”“永别了。”“谢谢你。”“对不起。”“要幸福啊。”
……
我看着色彩，声音继续勾勒出一幕幕悲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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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渐渐发现，中场休息的时间不是对我，而是对师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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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师父的每一个故事都在死别的痛苦中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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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的吐槽也越来越少了，到后面她只是偶尔有一句没一句地念叨着我听不清的言语，而我也用含糊的说辞回应她，我知道，她纯粹只是想和我说说话，听到我的声音，知道我还在旁边，内容已经无关紧要了。
而师父的世界也不再那么平稳柔和，在故事的段落中，有时眼前的景色会像大师父离开时那样全都花掉，就像是接触不良老化的电影胶卷投影在了大荧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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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察觉到，这些故事似乎并不是按照时间来排序的，因为我在后面的故事中见到了前面的故事中离开的人。
所以师父恐怕是按照让她痛苦的程度来排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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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吧，师父，我想劝她别再让自己难过。
但我还是把这样的话咽回肚子里，因为师父依旧颤抖着推动着故事的进行，所以我能做的，只有陪在她身边，直到她的故事到达让她最为痛苦的那一段落为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