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仙？”
“主人？”
“我知道了，你们开始吧。”
我坐在冷硬的公园长椅上，直直地看着前方“画面”中的两人。
一个是我的挚友。
一个是我的家人。
然后，演出开始了。
·
“请你开始处决我吧，Red姐。”
“我明白了，那么，罪人丝茉·沃芙啊……你将为你夺走的肆佰零柒条生命付出代价，与我——调停者、执法者、守护者、裁定者Red·Vampking·Bloodheart战斗至一方死去吧！”
“妈妈……”
柔弱的兽耳小女孩出现在“画面”的最深处，明明并不遥远，我却看不见她的脸了。
“小耳朵，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妈妈和Red阿姨谁比较厉害吗？现在妈妈和Red阿姨就表演给你看哦。”
虽然已为人母，但依旧十分可爱的兽耳女人微笑着朝着自己的女儿招招手，然后，她转向“画面”之外（我），笑容还在，泪水却流了出来。
“……主人，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不是我吗？小狼？
同样转向“画面”之外（我）的，还有银发红眼的美丽吸血鬼。
“废仙，不许插手。”
我怎么敢呢？小红……
·
染血的战斗、美丽的悲剧、绝望的舞蹈。
说起来，小红之所以能让“不同世界”的人遵守她制定下的规则，固然是由于这样子能保持世界间的平衡，但同时也是因为她足够的强大，拥有能让所有人都服从于她的铁腕。所以虽然她杀不了我，但是杀死一只持有着无用力量的妖狼对她来说真是易如反掌。
舞蹈结束，吸血鬼轻轻搂着渐渐逝去的妖狼，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竖着耳朵的小女孩的目光，不让她见到那穿透了母亲胸膛的手掌。
易如反掌。
“……我不想给主人……添麻……烦……”
啊。
·
“你的母亲睡了，你也该睡了，伊阿。”
血液没有在银色的吸血鬼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她蹲下身子，摸摸懵懂的狼耳小女孩额头，后者便依言睡去，在这之前，我都不知道小红也会有这么温柔的语气。
“就这样吧，我会把伊阿抚养长大，然后我和你……也结束了吧。”
我最久的、最好的、最后的挚友……
吸血鬼之王抱起做着甜梦的女孩，转身——
“你又何尝不是我这个孤独的吸血鬼唯一的朋友啊！”
说来也好笑，这是小红第一次称我为“朋友”。
“但，到此为止吧，语冰道人，别了。”
是啊，到此为止了。
“画面”定格在那两行血色的泪中。
·
我当然又是在做梦了。
我的噩梦可以塞满一年间的每个夜晚不会重复，所以我很少会有勇气让自己进入真正的睡眠。
话说，现在地球上流行的“直播”真的很不可思议。
明明人生短暂，却还要把自己的生命挥霍在无关的人身上，这是多么的傲慢和疯狂啊。
但没准也是因为和众多人一起观察着某人这件事情或多或少地能排解“孤独”。就像溺水的人紧紧抓住任何给予他安心感的东西一样，孤独者也会死命地去捞水中的月亮吧。
不过，对我来说这正好。
既不需要修行，也不需要为了活着而努力的我，只需要在微不足道地热闹中把时间浪费掉，就能舒舒服服地迎来明天了。
但梦中的本我却不允许自己这么轻松。
所以这个画面将会永远定格，连同注视着它的我一起，直到连这永不干涸的血泪也干涸为止。
除非——
被固定的我，手上上传来奇妙的温度。
不可思议地，我竟然能够转头看向它——
一根纤细的红线黏上了我的手，他是那么纤细而脆弱，就好像宛如缠在小指上的红色蜘蛛丝，我只要动动不能动的手指，应该就足以拉断他……
但……却是他拉起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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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嗯……”
“醒啦，师父？”
那个男孩子坐在我的床头，握着我的手，他的手小小的却很温暖……
“嗯呐。”
我调整语气，以不会挣开他的手的姿势，夸张地伸了个懒腰。
“做噩梦了吗？”
唉，果然瞒不过他啦。
“稍微……做了一个。”
“怎么？是Miracle-退役了？还是LGD TI9又送了？又或者是……”
“那件事相关的。”
“……嘿，还是放不下啊师父。”
“是啦！还不都是你这家伙这段时间每天都跑出去，又不肯告诉为师干了啥，让为师很担心呀！”
前段时间带他一起去别墅中享受女仆的照顾和TI比赛时，他好像也有点心不在焉。
当然，结果论的话好像都差不多……
“担心什么？”
“帽子的颜色。”
“喂！”
“啊～～所以说徒弟你差不多也该告诉为师究竟去干嘛了嘛。”
“好呀，那今天和我一起出去怎么样？”
“呀？这是约会邀请吗？”
“是啊，走吧。”
徒弟不由分说地拉住了我的手——
……唉？！好主动！稍微有点心跳加速了！？
·
中心商厦·70F·西餐厅“Linger”。
“西餐厅啊……真没想到，徒弟会请我吃西餐。”
在岛上四处玩耍了一整天后已是夜晚，装饰华美的包厢中，我和徒弟面对面坐着，窗外是城市瑰丽的夜景，头顶则是考究的吊灯，身后是舒服的座椅，面前则是接连不断的海外美食。
之前曾经有数年在岛上四处醉生梦死的我对这种地方反而比当了好久穷学生的徒弟要熟悉。我记得共77层高的中心商厦有着层数越高消费越高的不成文规矩。当然这是表世界的中心商厦的规矩，而除了B1B2B3三层地下停车场之外，U1层到U77层开始的里世界中心商厦则是层数越低越危险——这是岛上的都市传说，是真是假我也没去确认过。
但不管咋说，各种意义上这家餐厅都和我们的风格不搭不是吗？
修仙小说哦？修仙小说哦？而且还是我负责包养小白脸的那种修仙小说哦？
“师父你不爱吃西餐吗？”
“那倒没有，所谓‘有毛的不吃掸子，有腿的不吃凳子，大荤不吃死人，小荤不吃苍蝇’，为师可是美食的博爱主义。。”
前菜已经在你来我往的聊天吐槽中食毕，这顿餐品的主角是一块三分熟的RIB-EYE（肋眼牛排），用餐刀一切，暗红的血液稍稍渗出，说来这是……
“蕾特女士很爱吃这个吧？中文是叫做肋眼还是叫肉眼来着。”
“嗯。”
对，这是小红最爱吃的东西。
“提起她的事情没问题吧？”
“嗯，还好……”
……不可思议，只要徒弟在身边的话，即使说起了她……她们的话题好像也不会那么可怕了。
于是，压抑了许久的回忆慢慢涌出。
“上世纪末的时候，我们经常一起去听摇滚演唱会或者去唱卡拉OK，那时候和她一起吃了不少这个，不过她对于牛排的种类其实并不是特别在意，只是对熟度或者说‘生度’要求很高——她毕竟是血族——吸血鬼嘛，这种带血的食物对她来说比较好入口。不过我有时候也会笑她吃多了这个会不会变得想要吃三分熟的‘人排’。”
“吸血鬼按理说不是只能食用人的血液的吗？虽然现在的小说漫画动画游戏好像都不是特别在意这种事情。”
“嘛，本小说世界观下的吸血鬼们是有很多情况的啦，她是原本不能吃，但是经过努力锻炼之后能吃的类型。”
“可以锻炼的啊……”
“她有很厉害的‘异能’，可以说就像是海O王的‘霸王色霸气’那种‘被选中为王
’者的能力……”
我将切下的那小块牛肉放入口中，柔软，滑嫩，以及丰富的油脂和筋带来的奇妙口感让人着迷，不愧是花光了徒弟这一段时间差不多全部直播收入的一餐，真是美味。
话又说回来，这家店真是贵得离谱……虽然味道也同样离谱。
“我说徒弟呀，你不会就是带我来吃顿晚餐的吧？虽然感觉好像还挺罗曼提克？”
“这个嘛……”
徒弟发出长长的“嗯——”的声音，感觉就像是有什么想说说不出来的样子，他的那份牛排还好好地放在面前，没动刀叉。
“唉～算啦，你也大口吃肉好啦，餐桌礼仪什么的，此时此刻就先丢到一边去啦。”
“这么说来，我看到师父刀叉用得这么讲究着实吓了一跳。”
“这也是因为小红啦，她那个人带人吃饭去这种让人浑身不自在的高级餐厅时，如果你在她面前如果想要自在地吃东西，那就得学会接受这种让人浑身不自在的规矩，不然可是要被她那双漂亮的红眼睛瞪得吃不下的哦。虽然她也是随餐厅来的啦，如果是粗犷的店她也会粗犷地吃，这种认同‘规则’并且守护‘规则’的性格，或许就是她成为那种角色的原因吧。”
我又切下很奢侈的一大块牛肉——嗯，这一块大概有徒弟小半个月的直播收入吧（虽然实际上他的收入并不高），在直播间努力刷礼物的虾爬子（徒弟的粉丝牌，简单来说就是我的情敌）们，不好意思啦，啊呜啊呜。
浓厚的汁液盈满口腔，混合着红酒，渐渐融合成怀念的味道。
上一次吃这个，我记得很清楚，应该是在1994年吧，在伦敦和小红一起享受完小红莓（卡百利，The Cranberries）的演唱会之后，被她拉进了某家奇怪的牛排屋，一边在赌桌上输光所有的钱一边把牛排尽情地塞进口中。我还记得后来有段时间不管到哪里，她腰间的Walkman都在那里旋转着循环着《Bury the Hatchet》这张专辑，弄得里面每一首歌我都会哼了。
说来，那乐队的主唱前阵子过世了，千禧年时我还曾和她说好，演唱会的话一定要一起去听，可是没过多久却发生了那样的事，明明她非常期待那次演唱会……
啊……真奇怪，今天为什么和她相关的事情一直涌上心头呢？徒弟也特地点了小红爱吃的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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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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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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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和徒弟说过……小红她喜欢吃三分熟的肋眼牛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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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为什么会知道？
而且，从一开始，徒弟好像就没有对自己的那份牛排动手的意思，简直就像是在给谁留着的样子——
“难道……”
“如果我说，我是直接找当事人问来的话，师父会吓到吗？”
“你……你说真的？”
我的刀叉冻结在了空气中。
“看来是吓到了。”
徒弟表情复杂地从我对面的座位起身。
“似乎时间正好，那么加油吧，师父。”
“‘加油’，什么意思？——啊！”
突然，毫无征兆地，万千的血色蝙蝠从徒弟推开的包厢门后涌了出来，然后在餐桌的对面盘旋成纤细的漩涡，最后……
——在我面前捏起了一直放在那里不动弹的刀叉的，是一个银发红眼的美丽吸血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