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我既非你亲人，又非你恩师，你是生是死，与我何干？”
“活下去的道，你自己找寻。”
记忆中老巫师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庞依旧是不散的冰霜，他枯瘦的手指点了点莱茵的太阳穴。
“记住，求人不如求己，信神不如信己。”
“孩子，要多想。”
————
克里斯很焦急，他唯独不想看见房间里是上吊的人影。
“房间钥匙呢？”他朝围观的女仆们喝唤一声。
“少爷，女仆长已经派人去找备用的了，库房的管家记性不太好，说是要花点时间。”
克里斯一咋舌。
“没时间管那么多了，你们退后点！”
银蓝色的朔气于他脚底凝结。
“呵！”
他右腿正蹬，直朝房间木门踹去，咔嚓一下木屑飞溅，接着肘击用力一顶，房门被迅速突破。
匆匆进门，俊美的少年正托腮坐在窗边，不符合年龄的深沉双目静静望着蓝天流云，一副思考人生的大贤之态。
克里斯先是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我是克里斯.卡文迪许，奥黛丽正是我的妹妹。莱茵，我替家妹对你的无礼行为而感到由衷的歉意，并对我不当的安排表示惭愧。”
“客套话我不说，想必你也不想听，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看过你的眼神，我便明白，即便你还是小小年纪，就已经能对世事有独立的见解，我从前也是这样过来的。”
“可能在你看来公爵领只是‘好心’收留了你，实际上部分人的确是是这样想的。但我以‘卡文迪许’之名宣称，你是我们应当宾至如归对待的客人，你有权利选择你期待的生活方式——前提是我们力所能及的。”
“至于理由，带你回来的骑士长费伦冕下已经以名誉替你作了担保，这一点不需有疑。”
“你有想法和要求尽管提便是，关于我妹妹仆从的职务跟我说一声，你随时可以卸任。”
克里斯感觉自己说了一大堆或冠冕堂皇、或掏心掏肺的话，可能是他在男孩身上看见了曾经的自己的缘故，所以才多出此言。
令他不解的是，即便口舌费劲，莱茵脸上依旧不起丝毫波澜，仿佛世间之事与他无关。
若说毫无动容，那大概是冷血动物；若说是城府极深，那又不应出现在14岁的孩子身上。
他看不透这个少年，就算已经知晓了少年经历非凡。
半晌，某人过于漫长的反射弧才搭上线，莱茵先是瞟了一眼杵在房间中央的克里斯，又机械般裹了裹自己失去贞洁的下身，空洞的双目逐渐恢复神采。
最终，他默默抽出羽毛笔，回到桌前朝日记本上用狂草级别的诺曼文写下一组句子：
“你妹的！必拿下！”
邪恶魔法师对公爵家的心态出现了亿点微妙的变化——
古人云：擒贼先擒王。今日欲平卡文迪许，必先拿捏奥黛丽云云。
莱茵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四旬高塔大法师，居然会被一只小妮子摁在裙下抬不起头，以后出门面子还往哪搁？！
“重拳！必须要出重拳！猛药！必须要下猛药！”
这夜，拒绝一切帮助的莱茵，闷在房间里越想越气，气急败坏地跺了半个晚上的脚，至于剩下半个晚上，他一直对着学生掌机盘俄罗斯方块。
……
莱茵承认，自己开始是轻敌了：错估自己当前的真实实力，而低估了奥黛丽的难缠程度，机缘巧合之下才铸就昨日吃瘪之事。
作为一名讲究“计划性”的巫师，战前理应全面收集对手情报，方能在正式决斗中逮住敌人痛点、对敏感部位穷追猛打，从而获取博弈全赢的无上快感。
莱茵以认真严谨的科学态度，一条条记了女仆间口口相传的“规则怪谈”：
1.请记住，大小姐是可爱的，如果她不可爱，那一定是你出了问题，不要害怕，这时候请找克里斯少爷，事情会出现转机。
PS：毫无作用，纯属心理安慰，谁会觉得那只拆家的哈士奇会可爱啊？！
2.记住图书馆只有一楼，不存在二楼。如果你上了二楼，不要惊慌，请在三秒内退回一楼当作无事发生，否则大小姐的仇恨值会直接拉满，并会对你做出很可怕的事情。
PS：不要闯入莱茵的巴别塔，否则格林的仇恨值会直接拉满并对你们做出很可怕的事情。
3.请不要在奥黛丽面前说谎，如果你在奥黛丽面前说谎，她的行为举止会发生诡异的改变。
PS：为什么这句话不以“大小姐”作主语了？难道说……这件事情不止发生在仆人群体身上？值得留意。
4.请记住，大小姐不喜欢二当家，如果你在她面前提起关于那位大人的半个字，迅速认错，大小姐是宽容大量的。
PS：家庭矛盾吗？经我调查，现任的卡文迪许公爵是前任老公爵的长子哈桑，我们姑且称呼他为老逼登（行事得体雷厉风行不好糊弄）；二当家便是指次子马林，我们姑且称呼他为小心眼（据说性格如此）；最小的儿子菲利普便是奥黛丽的父亲，我们姑且称呼他为好好先生（此人性格温和内敛）。
嗯……看来其中大有说法，身为幺子的菲利普生下了第三代的长女奥黛丽。看起来是个可以着手调查的方向。
5.不要提结婚论嫁的事！不要提结婚论嫁的事！不要提结婚论嫁的事！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绝对不能提结婚论嫁的事！
PS：作为寡王之王，本人对此等伪劣之事嗤之以鼻，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乃恒定真理（暴论）。
6.如果你是为了哄奥黛丽开心，请无视第三条，善意的谎言是可以被允许的，奥黛丽的行为不会因此变怪异，却有百分之十的概率迅速离开。
PS：越来越奇怪了，难不成她真的有识别谎言的被动技能？我需要试探试探。
7.如果摘下眼镜的大小姐一直盯着你看，请不要与大小姐对视。
PS：没有写明后果，究竟会发生什么情况？我越来越对这个奥黛丽感到好奇了。
于晨日起工的一众女仆中周旋，整理好笔记，已是日上三竿，莱茵总算对攻略雷点与调查方向有了初步把握。
只不过，从旁人眼中去看这名卡文迪许家的大小姐，知晓的信息越多，反而更替她裹上一层捉摸不透的神秘面纱。
细节层面还有待商榷啊……莱茵凝视着笔记想到。
“问，问一句，奥黛丽，哦不，是……是大小姐，她现在在哪里？”
被问的女仆心疼地看着这名曾遭受非人虐待的可怜孩子。
能鼓起勇气说话已经非常不错了呢！
“大小姐她应该在后庭院的田垄上吧，一般的贵族小姐都喜欢鲜花之类的，唯独大小姐她对禾苗有种别样的感情呢。园丁先生也曾对我们抱怨过，说他都快成耕地的了。但一般而言，大小姐也是不会随便让外人进田里的。”
莱茵默默点头，踏着小碎步悉悉索索地离开了。
“啊，好可爱。”
房间中的女仆望着他头上随着步伐一跳一跳的呆毛，意见难得的全然统一。
“靠，这么矮小的身躯真不方便，还是伟大的格林先生更加英俊帅气。”
不过，莱茵的饱含怨气的碎碎念也只有他自己听得见就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