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尔少爷在昨天跟你的对练中使出了剑气，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做到的吗？”
费伦从木制武器架上拣出对未开锋的钢剑，一柄递给小少男。
“顺其自然。”莱茵不动声色地接过剑，“主要是他的水平已经摸到了门槛，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
“哈哈，说得很轻巧，那你呢？短短三周你的水平就已经超过大部分剑术学徒了。”
这倒是真话，莱茵就算刷号换途径重开，基础熟练度还是摆在那边，炸鱼程度相当于985大学生从初一开始重修。
“没什么，能跟您这样等级的骑士对练任谁都会进步神速。”
不痛不痒的客套话使却费伦皱起了眉头。
“孩子，我姑且称呼你孩子吧。你所展现出来的心态早已超越了我所熟知的‘孩子’的范畴。”
“我们之间认识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打我从高塔下认识你开始直到现在，你对我的态度也好、对周围人的态度也罢，这种生分的距离感究竟从何而来？我想知道。”
费伦以前也带过不少学徒——大多数通常敬畏他的名头而毕恭毕敬；少部分不卑不亢，后来依旧愿意称呼他一声“老师”或“冕下”。
莱茵呢？他并非敬畏自己的名号，也从未拿自己当熟人看待。接触的时间再久，他们始终与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怕生害羞？他在女仆间的形象大抵如此。
沉默寡言？他在旁人眼中表现大抵如此。
不近人情？他在骑士团的风评大抵如此。
但无一例外地，这些都说明一点：他不愿意对他人敞开心扉，时间也无法轻易消磨其内心的厚障壁。
“习惯了。”少年如此回答。
费伦叹了口气，他拿莱茵一点办法没有。
天际线始终是最为复杂的调色板，落日的余晖沿轮廓降下鹅黄，又烧透了云彩，染红了西边的山头，俯瞰世间。
夕阳下的对练已经成为莱茵在公爵府生活的常态，适度的运动增加他灵魂与身体的同步率也大有裨益。
挥剑、挥剑、再挥剑，莱茵本人的剑法深沉内敛，从来不会同对手正面比拼，他只会藏锋敛锐，以图一剑封喉。
跟天罚骑士对招是必败之局，他却是众多学徒中坚持得最久的那一个。
费伦侧劈而来，莱茵抬剑格挡，磅礴的剑意却在半途停滞。
“你已经可以不必当我的学徒了，从来没有哪个学徒能在我手下对过十招。”
“哦。”
“恭喜你结业了，作为导师我想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请说。”
“你不用顾虑我的身份，我也不顾虑你的身世，我们当个朋友，只是当个朋友。”
“只是当个朋友？”
“只是当个朋友。”
“……”
莱茵对上费伦真挚的目光，强忍着嘴角的抽搐笑出了声。
咱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搁着真情实感的朋友来朋友去的，害不害燥啊？
再说了，你拿我当朋友，砍我那一刀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信不信我一言不合捅你腰子？
唉，不过说到底冲塔这事他最多也就是个臭打工的乙方。公爵下命令谁来都差不多，费伦还是算素质相当好的那一类，叫他不动东西他还真的没动。
算了，看着他的老脸的份子上拒绝也过意不去，要是我的人情请求被谁拒绝了，咱一定会拿魔杖狠狠朝他嘴里炫爆炸术。
“随便你。”
哼，才不是傲娇呢！
费伦欣慰点头，带着莱茵坐在一处小山丘的老槐树下。
“马林大人是个精明人，但有时过于精明，眼睛里容不下半点沙子。”
“你需要留意这一点，有时适当的排斥是正常的行为，百依百顺反倒会招致无端的猜忌。”
莱茵没想到费伦竟会说这些，站在费伦身为侍奉卡文迪许家骑士的立场上，此言一出无疑是胳膊肘向外的做法。
“我会注意的。”
“丹尼尔是二公子，耳濡目染之下不免也会受到马林大人的影响，性格上不肯服输难以避免。骑士团自然不方便对公爵府的家教说三道四，我想听听你是用了什么方法才教会了他剑气。”
费伦都掏心掏肺了，莱茵本人觉得再遮遮掩掩下去确实有点自私了，合着这是给他挖坑就等他踩呢。
“让他多输几次就行了，太看重结果不是好事。”
莱茵深谙此道，七环魔法师的天途只有勇者才能攀登，无数大大小小的冲突中，睚眦必报、过度在意输赢的人往往难成大气，养精蓄锐才是正道。
过去的输赢早已翻篇，不然他也不会在塔顶时对费伦说出那句“你赢了”。
纯粹的结果论是毒瘤，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好不容易从市面上薅到一盘RPG，原本想好好走完流程品味剧情，一进回想部屋却发现CG都可以直接开启，顿觉索然无味。
再如真神大刘的著作，就算人类最后全都玩完成二次元纸片人了，那句“前进四”依旧是信仰所向的道标。
“同龄人的建议一般比长者的箴言更听得进去一些，采用直接点的方式也好……就是希望二少爷以后不要走上什么不归路。”
费伦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某人训练服下娇小身躯若隐若现的诱人曲线。
前面平点，方便挥剑大家都可以理解；但说后翘，辣是真的翘嘶溜。
莱茵：？
“你大小姐男仆的工作怎么样？”
“我还在实习期，大小姐什么个性你又不是不知道，能见一面都算难得。”
“嗯。”
费伦托着下巴的胡茬认真思考，突然冒出冷不丁的一句话：
“你喜欢奥黛丽吗？”
“蛤？我，我，我怎么可能会稀饭她？！警告你不要污蔑人清白嗷，你什么成分敢揣度我的想法！死馊大叔怕是连恋爱都没谈过吧！”
“我都结过婚了你小子说我没谈过恋爱？”费伦用力拍了拍莱茵的后背，险些把他的小心脏拍出来。
“哦。”在有识之士面前，他乖乖选择闭嘴。
“我像你这个年纪也喜欢过比我长一辈的女生，有什么好害燥的？”
好啊你个浓眉大眼的居然有这种前科！谁要跟你做朋友哇！
“——细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