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允许我拒绝哦』
混乱状态的女孩捏住衣袖,白净小手从巫女服兜口掏了半天找出了一个小小的东西。黄色的橡皮鸭被纤指挤压,显然它的主人试图用这种方式转移心里的不平静,力度压迫着形变,让气流穿过哨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嘎嘎”
将小黄鸭顶在了头上,她揉了揉自己的发丝,让原本柔顺垂落、宛如邻家小妹妹一样的长直发型炸开,杂乱的头发成为了一个小窝,让橡胶玩具能够安安稳稳呆在那里。
『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好人卡像贯穿破防的箭,五河士道感觉遭受了一万点会心伤害,肉眼可见失去了颜色变成黑白的雕塑。
“为,为什么!难不成……我是做了什么事,让绘梨依小姐讨厌了吗!……”
少女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味蕾将发苦的感觉尽数传递到大脑中。尽管她什么都看不见,那对空洞的酒红色眸子还是轻轻瞥向另一侧。
因为你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我是怪物』哦
周围安静下来,只剩红绿灯催促行人或是车辆尽快通过的咚咚声,绘梨依抓紧临时充当导盲杖的木棍,粗糙木皮点在另一只手的手心。
五河士道在中二病时期曾经痴迷过一段时期的东方武术,他听说过所谓的剑修境界——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什么的,据说最高境界是“无剑”,修炼到这个等级的存在摘叶捻花都可以杀人。
肌肤就这么被割开了,沿着手相中的那条生命线露出外翻的嫣红嫩肉,血液涌出汩汩不断浸濡凹陷下去的掌纹。五河士道想起自己的左边口袋有干净的手帕,他待会一定要狠狠训斥对方这样伤害自己的行为,骂他多管闲事也好,非礼也好,反正他就是看不顺眼。
滴答……嘶嘶嘶……
明明是同样的红色,但这些血就像是浓硫酸一样,仅仅是随着少女翻掌后滴落、接触了地面的一瞬就升腾起了一阵青烟,刺鼻到有些发臭的味道弥漫开。
绘梨依突然有些后悔刚刚把自己的头发弄乱了,几根不安分的发丝不守规矩在她眼梢处轻轻瘙痒了几下,搞得她想闭眼……只要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和鸵鸟一样将脑袋埋进沙子里,对方的嫌弃与厌恶就不会让她太难受。
柔软的布料还带着些许残留的体温、它覆盖在慢慢干涸止血的创口上,用恰到好处的力度慢慢开始缠绕收紧。五河士道的手指触碰到被血液浸濡的一角,像伸进了危险的化学试剂中,皮肤皲裂发出滋滋的声音。
绘梨依想要抽回手,却被男孩按住,他像是感觉不到痛楚、连声音都像是怕吓到眼前的小怪兽一般轻柔。
“没关系哦,绘梨依小姐……因为我也是怪物。”
燃起的淡淡白色火焰在他的指尖闪烁,愈合的酥痒在焰心与皮肤接触的瞬间就开始了,五河士道对自己亲手包扎的作品很满意,甚至考虑到女孩后面拆换的方便,他还特意用了最为简单的蝴蝶结,只需要拉扯一段就能轻轻松松地解开,少女的所担忧的、畏惧的对于他而言反倒是最简单的事情。
绘梨依的眸子闪了闪,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少年的指尖跃动,欢快的火苗带着温暖,不像「君焰」那样炽热、让少女想起上辈子的家,哪怕在北方,小太阳的温度也能让她在一天的繁忙工作后好好地缓和一下冻僵的手脚。
“所以,能和我约会一次吗?……”
没来由想起了一部特摄片,圆谷公司通过《奈克瑟斯奥特曼》向人们揭露了光之巨人的另一种可能性,适能者一边要对抗蠕动触须的异生兽、诡异阴暗的梅菲斯特,一边要防止猪队友的偷袭。
每每看到那位银白色的巨人遍体鳞伤绘梨依都会很难过,她会想要是奥特兄弟会来帮助奈克瑟斯该多好啊,正义的奥特兄弟们会伸出手释放光粒子治疗闪烁红灯的奈克瑟斯,佐菲大哥会挡在怪物身前告诉祂没关系你还有伙伴。
绘梨依突然感觉有点开心。
——分割——
盥洗室内。
绘梨依打开水龙头,让冰凉的水浸濡红发变成一缕一缕贴在白净的额头上。脸颊因为刚刚的丢脸行为羞耻得发烫,过了好一会才勉强冷静下来。
为什么自己会扑到士道的怀里哭成那样啊啊啊啊!
一个亭亭玉立的美少女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找家长哭诉告状一样…
但一想到那个少年窘迫尴尬的模样,那副狼狈笨拙地想要安慰最后却只是用力抱住了自己的举止,绘梨依就感觉心口有点温热,丝丝痒痒的感觉从她的胸膛蔓延到全身,绘梨依抬手压在了圆润的部位,隔着形变的柔软脂肪感受心脏的跳动。她的眸子缓缓亮起,金色点燃了原本的红让原本无神的瞳孔闪烁出高亮。
她要看见——
龙的感知能让她反应贴脸开火的左轮,但眼睛并不是就此可以一直失明……她不适应这些天的黑暗,况且现在又有个算得上迫切的理由:一个人邀请了她约会。哪怕她为混血种与普通人的恋情持悲观态度,但至少、她要看着这位为了自己翘课逃学的男孩子的眼睛拒绝他。
眼球像是滚烫的烙铁、疼痛从最为敏感的神经末梢传到大脑中,少女死死咬住唇角忍耐着石磨碾压般的折磨,汗液分泌流淌过白皙肌肤沿着先前的水渍一路前行,在靠近眉眼的时候因为高温蒸发成水汽发出滋滋的声音。
好疼好疼……
这是最简单粗暴的治愈方式,既然是淤血堵塞住了她的眼睛,那就用澎湃的龙血溶解这些东西。绘梨依从不担心白王的体质会扛不住,但一阵阵刺痛还是让她想要把痛苦的根源挖出来。
龙的自愈能力是多么可怕啊……在原作,只要衰小孩说不要死就不会有人死,伤口会弥合断骨会重连,濒死的倒霉蛋都会榨出自己的生命力。绘梨依原本不想用这样极端的方法来重见光明的,但有人和她有个约会,如果连男孩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答应,那也太像个随便的女孩了。
虽然自己已经答应了…嗯,应该不会显得太轻薄吧?
骨骼因为主人的忍耐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绘梨依咬住了食指防止咬舌的可能性,混血种的肉体何其强健,但身为「皇」的她还是发出了丢脸的呜咽。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话说回来,自己两辈子加起来的第一次约会,居然是身为女孩子被男孩子邀请,总觉得在某方面很丢脸的输掉了啊……
生理性的痉挛让她的喘息声变得嘶哑,肺部像被生铁的绣水浸泡。小时候打针的时候妈妈会让小孩子别去看医生先生,似乎只要转移注意就不会那么疼了。
连支撑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了,绘梨依瘫软在地上,小小的身体蜷曲起来,指尖深陷入手心割开先前伤口的血痂。
想一想别的……绘梨依……
那个神明在搞什么,把自己丢到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地方,那些少女为什么要一见到自己就攻击呢?难不成上杉绘梨衣的样子很像个怪人吗……明明是那么可爱的女孩,只要不激活龙血完全看不出和别人有什么区别的……
那个叫艾伦的家伙好强……为什么人类会有这样的战力…说起来,不知道衰小孩能不能打得过她……那个神明应该可以吧?
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
多久之后,一缕缕灯光才愿意从黑暗中探出,在朦胧的水雾中绘梨依只能看见雪花状的白炽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