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纳德城城门前就像成堆的黑蚁不断攒动的人头，仅仅是远远望去就让我感到强大压迫感的惊人密度让我不禁有些望而却步。
“波诺亚大人？为什么我们停下来了呢？”
身旁的莫莉又因为疑惑而歪着头盯着我看，只不过她这次也仿佛对我所忌讳的事物有所感觉似的，不仅是抓着我衣摆的手扯得更用力了一些，而且身体也不自觉地稍微向我更加贴近了。
然而现在我的心情，却已经无法简单地用“紧张”这个词来进行形容了。
林纳德城是前往离开艾尔唯一车站——库克车站必须经过的城市，准备离开艾尔的我和莫莉除了在林纳德城内找到送我们前往库克车站的马车以外，找不到更加有效的方法前往那里了。
然而被玛尔圣教所控制的林纳德城，一直都是我如果有更合适的道路便尽量绕开不进入的城市。
因为比起艾尔的其他城市而言，林纳德城是实质上被“教会”控制程度最深，同时也是教会暴力最为严重的地区。
在林纳德城里，只要是拥有教会身份的人士，近乎为所欲为。
无论是市内政治或者是治安管制，都有玛尔圣教的信徒居于高位，以稳固地将城市的控制权掌握在教会手中。
而玛尔圣教非常显著的一个特征——也是我最恐惧会发生到莫莉身上的事情——就是将一切不属于人类以及不信奉玛尔圣教的人类通过残忍的方式进行他们所谓的“圣惩”杀死。
假如莫莉遭遇到那样的事情的话……
我根本无法想象，甚至不敢去这样想象。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希望莫莉只不过是我普通的女儿，即将跟随她的父亲离开艾尔前往其他国家旅行而免受教会的威胁。
“莫莉，等一下走到人群里就不要说话。”
“……莫莉明白了。”
我想，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在不引起卫兵警觉的前提下悄悄通过应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莫莉她会听我的话，一言不发地经过城门，不会引起卫兵的发现。
我也会装作只是带着一个因为没有衣物而被迫穿着斗篷的小孩子的男人，若无其事地从卫兵的面前经过。
一切都会按照我的计划进行。
“波诺亚大人……我的手好痛。”
听到莫莉的话的我慌张地松开了莫莉的手，才发现自己刚才因为太过紧张而全身紧绷，甚至没有注意到握住莫莉手掌的手太过用力，害得她的手因为血液流通不畅而充血红肿了起来。
看着她因为手麻而微微皱起的眉头，愧疚与不安在我的心中如同带着锐刺的蔷薇盘绕在心脏的表面，每每心脏跳动时便会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难道是因为莫莉的事情让波诺亚大人感到紧张了吗？是莫莉做了什么让波诺亚为难的事情吗？”
“……”
面对莫莉如同连珠般投来的询问，我却只能像个懦夫一样当作什么都听不见地握起她的手，向着那让我厌恶甚至恐惧的人群走去。
我感觉自己的手掌，就像是血液被冻结起来了一般动弹不得，手掌内的肌肉组织都几乎坏死。
这股错觉始终让我无法静下心来。
即使我低下头看了自己的手，看到它像健康的人那样红润而充满血色的样子，冰冷刺骨的感觉却始终挥散不去。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让我大吃一惊。
不仅仅是现实与我的猜测的巨大差距出乎我的意料，就连城内情况都远远地超乎我的想象的恶劣。
许多人都被拘押在了一旁被卫兵严密把守着的空旷区域之内，当然里面有看起来十分可疑的流浪汉之类的人，但是更多的却是看起来无辜的民众，而且绝大多数都是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女。
比起防止危险人士进入城内而必要执行的安全检查，我更认为这像是一场筛选出适合仪式的祭品的无理拘捕。
“这位先生，请停下配合我们的检查。”
正当我打算拉着莫莉混入人群之中偷偷摸摸地混过安全关卡时，头突然撞上了坚硬的盔甲而头晕目眩。
不过在听到责令声时，我的心中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我想要保护莫莉的心情，仿佛被眼前卫兵金属盔甲上反射的刺眼阳光穿透了一个大洞，眼睛也突然变得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我、我明白了。”
我就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一样，推着还弄不清楚状况的莫莉到卫兵的面前。
虽然我很清楚这根本没有必要紧张，因为被拦下检查是必然的事情。
可是我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心智一样，不由得感到了焦虑与紧张。
“波诺亚大人？”
卫兵粗暴地掀开了还没反应过来想要保护自己的莫莉的头罩，阳光洒落到莫莉银色发丝上一瞬闪过的刺眼阳光，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因此而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龙……”
“是龙！”
如同被引爆的巨型魔导炸弹一般，在场的所有人都像是见到了死神一般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
被用力挺起的长枪锋刃多次反射后刺入眼瞳之中的强光，一瞬间让我感觉到头晕目眩。
然而长枪所向的莫莉却只能无助地呆站在原地，映出长枪轮廓的银瞳之中充溢着不安与惊慌，但是却没有人会注意到。
“你——和这个小女孩，请跟着我们去进行拘押审查，如果你们反抗的话，按照教条我们有权在这里直接处决你们。”
我和莫莉当然没有选择反抗他们。
应该说没有选择。
我知道，我们根本打不过这群拥有着足以立刻毙杀我们武器的卫兵，同样也没有在这个挤满无辜路人的城门处大开杀戒的勇气。
“莫莉……我们走吧。”
“波诺亚大人，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的……”
我勉强挤出笑容，轻轻抚摸了一下紧张不安的莫莉柔软的发丝。
“因为我会一直在你的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