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天真到带着股傻气,但宫本青音曾经确实想成为一个英雄。
如同古老传说中,拯救过世界的四英杰那样的英雄。
为此,她日复一日进行着枯燥乏味的修行,只为接近憧憬中的那四人。
直到十年前,近海大灾。
那场灾难,如今看来其实算不得太大。
与真实世界过往搞出来的,那种真正席卷整个世界的灾难相比,甚至可以说是小打小闹。
但即使如此,对于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来说却都是一座难以负担的大山。
那时她才明白了一个道理:背负起他人的命运,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
自己无法拯救所有人,人之极境的师傅宫本古元也不行,甚至就连超凡脱俗的神代巫女也做不到。
“你只需要尽可能多救下眼前的人就行了,没有人会责怪你的。”
话虽如此,可她又该如何面对那一张张曾对她抱有期望的脸?
梦想破灭的痛苦,是她那颗幼小的心难以承受的,所以自那场灾难后,名为宫本青音的孩子,一直迷惘着。
期间,日复一日的修行虽未曾中断,可落下的剑刃却反不如过往那般锋利。
宁宁她记得,四英杰中的圣贤曾经说过:灵力,是神明赐予众生创造奇迹的钥匙。
可即便是修行之路抵达尽头,却依旧无法创造真正的奇迹,那么这份力量,到底是恩赐,还是神明在嗤笑凡人的不自量力?
大概是担心她的心境,宫本故意曾拜托巫女与她谈心。
“在感叹自己无法创造奇迹吗?”巫女满怀笑意的戳着她的脸蛋,调笑道,“真是的,你这丫头未免也太可爱了,莫非是从动漫里跑出来的魔法少女吗?”
“苍大人您别说笑了,我是认真的!”
第一感觉,这位巫女未免也太不着调了,和传说中被称为四英杰的那位差太多了。
就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巫女解释道:“我可不想成为那种无趣的女人,牺牲未免也太大了。”
心思被戳破,年幼且没有多少阅历的她一瞬间就慌了,止不住的鞠躬谢罪。
“抱歉苍大人!请原谅我的妄言!”
“没事啦,我还没有那么小心眼。”
巫女并没有和她计较,喝了口茶水后一笑了之。
“不过,小青音,就是因为即使你付出了努力,也未必会收获想要的结果,所以奇迹才显得珍贵,不是吗?”
“我都明白,可是……”
宫本青音看着自己的手,神情恍惚。
自她人生中第一次拿起剑的一瞬,耳边就一直不缺溢美之词。
所有人,包括师傅宫本古元,都称她为千年不遇的天才。
宫本青音自己,就等同于奇迹的化身,她曾经无比相信这一点,也许正是因为这种自大的想法,她才会追求成为四英杰那样的英雄。
但这样的自己,都无法创造真正的奇迹的话,那么它真的是可以被追求的吗?
又或者,所有人都看错了自己,宫本青音这个人,也不过是大浪东去泛起的一朵水花罢了。
晃神中,一根温暖的手指点在她眉间。
“自我怀疑是对的。”巫女不再轻佻,换上了肃穆的神情。
“人不能太过于自信,否则总有一天会吃个大苦头。”
说着这种话的巫女,神色隐隐藏着抹伤感,但一切转瞬即逝,她也不知是不是看错了。
巫女继续道:“但对你来说,妄自菲薄也不必,你确实是此世最特殊的人之一。”
毫无疑问,巫女说这话是为了勉励他。
不过这时的宫本青音正是年轻气盛、背生反骨的年龄,反驳的话脱口而出。
“不!这句话是不对的,总司大人曾经说过,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的,没有谁比谁更特殊。”
似乎完全没料到她会抬杠,巫女顿时一口气没喘上来,像是被某些准备好的话堵住了气管。
片刻后,缓过气来的巫女低声自语道:“小孩子都是这样不堪气氛的抬杠吗?那樱以后该不会也……”
见巫女似乎是走神了,她只好提醒道:“苍大人?苍大人?”
“哦!抱歉,我一下子想到莫名其妙的事情上了。”
“不不不!该抱歉的是我,明明您是为了安慰我才……”
“不需要,是我太小看你了,忘了那种鸡汤吧,我们重新开始。”
巫女深呼吸一口气后,直直的望着她,眼中带着洞悉一一切的智慧,让人心慌不已。
“为什么小青音?为什么你刚才会下意识的说出他的话?”
“我!”
她顿时心中一惊,喏喏的说不出话。
“你是……想放弃了吧?”巫女直言道。
“因为到现在为止,你依旧无法面对近海那一次的挫败,而迷惘中,恰巧那位的话又让你找到了退路。”
既然每个人都是特殊的,那么自己自然也没有负担其他人命运的责任……
很狡猾的思想,就连宫本青音自己也明白。
不过,也不知是不死心,还是想要被审判,她追问道:“那一位……总司大人,说的不对吗?”
巫女并不避讳,轻轻摇着头。
“很遗憾,没有人脱离得了时代的局限性,他所生活的、成长的年代,与如今的世道差太多了,有些事……”
话已至此,其中的意思不言自明。
宫本青音这个人,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才是真正特殊的那个。
可被夸奖的她却并没有感到高兴,反而是愈加的痛苦。
她想要痛痛快快的哭一场,但又觉得自己不该哭出来,因为她是必须要成为英雄的人。
低垂着头,视线逐渐的模糊,似乎已经被泪水浸满了。
暗自神伤间,一双温暖的手将她拥入怀抱。
“害怕吗?那布满荆棘的前路?”
柔软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头发,好似年幼时母亲在哄她睡觉,让她的心逐渐安定。
良久后,虽然感到自惭形秽,但她还是点了点点头。
“既然如此的话,”巫女捧着她的脸蛋,温声道:“那就放弃了吧。”
“放弃?”
这怎么行!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很是迷惘。
明明拥有这样的力量,却要逃避它赋予的责任吗?
“我可是……”
“那种事怎么都好啦!一个人的人生,应当由自己来决定,毕竟你还年轻嘛!”
“真的可以吗?”
为自己而活着,不回应他人的期待,抛弃自己本来的责任,这种事是被允许的吗?
“当然可以!”巫女低下脑袋,与她额头相触,“这是我,现世神之巫女神代苍,给你的允诺,让你任凭自己的心意决定命运!”
就好似结成了某种契约,一股暖流自相触的地方涌入身体,生生烙印在灵魂深处。
但也可能只是她的错觉,毕竟巫女大人并没有明说过。
不过她知道,从这时候开始,她确确实实完全的自由了。
于是,宫本青音于此,抛下了成为英雄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