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剑，穿刺，收剑。
出剑，穿刺，收剑。
日复一日，无休止的训练。
对总有一天要继承慕容世家的嫡长子慕容菄来说，忍受枯燥是他所要学会的第一门课。
可是，今天的训练比往常要难熬的多。
枯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有一天，有人打破了这份枯燥。
隔壁总是传来哭声，那便是分家的地界，慕容菄很少过去，但今天那哭声是在让他无法忍受。
慕容家绝不会有人哭泣，因为慕容家个个都是巾帼英雄——慕容菄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小茽，知道隔壁怎么回事吗？”
看向在一旁休息的妹妹，慕容菄眼中透露出几分慈爱。
“似乎是……分家的一个杀手死了，尸体刚刚带回来。”慕容茽低声道，她的神色十分哀伤，慕容菄却感到了几分恼怒。
不就是死了个人吗？
父亲死去的时候，自己也没有哭得这么厉害，就连年幼的小茜和小茽当时都没有哭。
这种心理素质怎么能成为慕容家的未来？
慕容菄收起袖剑，大步流星的离开。
“大哥？你要去哪里？”
“我去教一教分家的人什么叫坚强，真是的！”
本家和分家，虽然都姓慕容，却是不同的血脉。
本家自然是代代相传的慕容家血脉，不论是旁系还是嫡系，都是同根同源。但分家不同，分家都是些慕容世家许多年来从全国各地吸纳的适合做杀手和情报工作的，以及收养的孤儿们，因为慕容家的死亡率远大于出生率，分家的存在可以说是绝对必要的。这些人有的从此改姓慕容，有的则是依然保留着原本的姓氏，慕容家并不会过多干涉。
穿过庭院，慕容菄就看到一个女孩儿真抱着一个花坛痛哭不已，女孩儿比小茽还要小一点，还不到接受训练的时候——小茽最近已经开始接受各种各样的培训了。
“怪不得素质不行，原来还这么小。”
慕容菄深吸一口气，本来准备开口训斥的他也心软了几分，走上前，摸了摸女孩儿的脑袋：“发生什么事了？”
可是女孩儿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只是抱着花坛不停的哭，慕容菄瞥了一眼那花坛，除了土什么都看不到，现在正值寒冬，花坛里是空的倒也正常。
“我问你话呢！”
慕容菄大喝一声，惊得女孩儿一个哆嗦，缓缓回过头，这才看清他是谁。
“大……大少爷……”
“你哭什么哭，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娘……娘说爹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大少爷，娘是骗我的，对不对？”
“……”
慕容菄的沉默，让女孩儿又哭了出来，慕容菄顿时觉得自己这一趟来错了。
“你娘她骗你的，你父亲会回来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身为慕容世家的未来的家主，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反正这女孩儿现在不明白只是因为年纪小，等她长大了，自己就会明白了吧。
牺牲有其意义，死亡不值得悲伤。
“我，我相信大少爷！”女孩儿终于得到了好消息，破涕为笑，轻松解决了事件的慕容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总之，不要再哭了！我也是很忙的！”
“嗯……嗯！”
在慕容世家嫡长子慕容菄的修行中，这件事情，只不过是枯燥修行中出现过的一个小小插曲罢了。
慕容世家每个月都会有牺牲者诞生，与此相伴的，是慕容世家在澜云帝国绝对不容小觑的地位，以及所有人的尊重。
从那之后，慕容菄再也没听到隔壁传来哭声，就这样，慕容菄在和兄弟姐妹的共同锻炼中，度过了少年时期。
身为慕容家嫡系五个孩子的老大，年轻气盛的慕容菄终于有一天找到了家族的老人，在父亲死后，一直都是这些老人暂时掌管着家中的大事。
“为什么不给我分配任务？我也到了可以执行任务的时候了！”
“……大公子，您是未来要继承家主之位的人，万万不可让您去执行任务。”
族老的话让慕容菄瞪起了眼睛：“我不怕死！”
“可我们怕你死，慕容世家可以接受损失，但有些损失是无法承受的……”
“照这个意思，我的弟弟妹妹们死了就无所谓？”
“您怎么会得出这个结论呢？你们个个都是千金之躯，任务就去让分家的做……”
“我的父亲就是死在任务中的，想用这个搪塞我是不是不太合适！？”
“您的父亲已经有了你们，可你们还没有儿女。”族老的话让慕容菄终于意识到了不让他们出去的真正理由。
不是怕他死了，而是怕慕容家血脉断了。
“换……换句话说，只……只要给慕容家留下血脉，就……就可以去执行任务，为家族争光了？”
慕容菄涨红着脸问道，族老的眼神亮了亮，反问道：“难道大公子有了心仪的对象？”
“呃……”
整日都在修炼的慕容菄怎么会有心仪的对象？从天上掉下来一个？
看着慕容菄哑口无言的模样，族老笑道：“大公子不用着急，您如此优秀，澜云一定有不少人家想要把自家的闺女嫁给您的，只不过，审核的过程比较麻烦。”
审核的过程麻烦，慕容菄自然是清楚地，任何想进入慕容家的外人，都要经过严格的身世背景审核，毕竟慕容家是澜云帝国最为重要的情报机关，不容有任何闪失。
慕容菄对慕容世家管天管地管他娶老婆的事并不在乎，但是他的确没什么目标。
可这种事情，还没什么可以问的对象，他不想和这个老头子谈这种事，其他几个弟弟妹妹比他还小，问了也是白问。
告别了族老，慕容菄罕见的又一次感觉到了烦闷。
他已经记不起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他只知道，他需要出去走走了。
可当他来到慕容家的大门前时，有人把他拦了下来。
“干什么？”
“不好意思大少爷，族老吩咐过，最近一段时间不允许您离开。”
“呃……”
慕容菄自然知道族老是防止他自己去找任务做，可是族老却不知道，慕容菄并不打算做这种违抗命令的事。
命令是绝对的，这句话早已深深的刻印在慕容菄的血脉中，即便他有再多的不满也是如此。
既然不允许出去，他就只能在慕容家里面逛逛了。
本家他熟的不能再熟了，因此他少见的进入了分家。
实际上，本家和分家并没有什么区别，在慕容家，无论是哪里，都是冷冷清清的。
就在慕容菄逛得无趣了，准备回去修炼的时候。
背后传来了一个轻灵的声音。
“大少爷？”
“！”
慕容菄的第一反应，绝不是因有人认出了自己而感到诧异。
是惊慌。
为有人在自己身后自己却毫无所觉感到惊慌。
袖剑几乎是瞬间已经握在了手中，一个漂亮的反手刺，慕容菄连看也不看就知道他命中了目标。
慕容世家的人，不会在任何时候手下留情。任何一次妇人之仁，都可能导致任务的失败。
更不用说，这个人不识抬举的在慕容菄的背后搭话。
可当慕容菄刺中目标之后，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犯了个巨大的错误。
再怎么说，这里也是慕容家。
那么，会和他搭话的人十有八九是慕容家的人。
这是毫无意义的内耗，即便不会有人问他的罪，这也是家族的一份损失。
转过头，慕容菄就看到自己的剑并没有刺穿对方的心脏，而是刺穿了对方的小臂。看起来仓皇中，对方抬起手挡下了这一刺。
“不愧是我慕容家的人。”
慕容菄心虚的收起袖剑，这才仔细看了看这个和自己搭话的人。
不认识的少女，比慕容茽还小一点，长相十分普通，是那种丢进人群找不出来的角色。
但这种人才是最适合做杀手的。
“大……大少爷过奖了。”少女的左臂被洞穿，血流不止。但是她并没有叫痛，慕容菄为少女的坚韧感到了欣慰——慕容茽和慕容茜这么大的时候，第一次在训练中受伤可是呲牙咧嘴叫个不停，记得自己为此训斥了她们很久。
“自己会处理吧？”
“会……最近刚刚学过。”
“那就自己处理了。”慕容菄点了点头，又道：“我剑上没毒，你可以放心。刚才那一剑应该也没有伤到骨头。”
“是……”
“你是怎么出现在我身后的？”
“最近我在学习精神系魔法……您无意中踏入了我的感知麻痹结界，所以没感觉到……”
“原来是这样……”慕容菄点头道。
“……”
“……”
眼见两人之间忽然就陷入了沉默，慕容菄真不知道接下里该说什么了。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慕容兰馨。”
“哦，我叫慕容菄。”
“嘿……慕容家的人都知道大少爷的名字。”
“……”慕容菄又无话可说了。
“大少爷似乎有什么烦心事？很少见到大少爷来分家呢，是来散心的吗？”
哪里是很少，几乎就没来过。
“这都被你看穿了？我是有点事情感觉很棘手，不知道该怎么做。”
“能……和我说说是什么事吗？”
“我想找个老婆。”
“……哎！？”
“所以说，我想找个老婆，生个孩子。这样我就得到允许，出去执行任务了。”
“原……原来是这样……大少爷果然和传闻中一模一样呢。”
“传闻？我有什么传闻吗？”慕容菄愣住，怎么从没听弟弟妹妹们提起过？
“嘿嘿……不告诉你。”
“……”
“大少爷为什么非要拘泥于形式呢？”
“什么意思？”
“族老不允许大少爷执行任务，是因为大少爷是未来的家主吧？如果您不留下个血脉，就不允许您去冒险。”
“就是这样，你有什么好办法？”慕容菄惊讶道。
“如果大少爷不做家主了，不就可以离开了？”
“……”
“大少爷？”慕容兰馨眨眨眼，在呆住的慕容菄面前晃了晃手掌，慕容菄才如梦初醒。
“我怎么没想到！我这就去跟族老说我不适合做家主！”
……
从那之后，慕容菄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再也没有出现在慕容世家。
当然，他也不会记得，自己离开慕容世家的契机。
他只记得，自己离开是为了妹妹可以安心的留在慕容家，远离危险。
却不曾记得，许多年之前，这只是他离开慕容世家时提出的一个借口。
尽管多年过去，借口早已成为真相。
当然，对于慕容兰馨这个在人生中匆匆飘过的姓名，也不会有任何记忆。
……
（慕容兰馨的线早在很久以前就想要写了，只是杀圣篇要素过多（笑），一直没什么机会。而且这条线和无义草的主题也是最契合，所以拖到了这个时候。
不出意料的话，仅仅这一卷是写不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