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
万人城，城门之下。
城墙上的守军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嚣张的人，在万人城封城之后居然在城楼下叫门？
万人城不比寻常小城，整个澜云帝国都是仅次于澜云城的地方，每到夜晚必然封城，从未有有过例外。
当然，也从没有过在城门关闭之后再开门的先例。
守城的士兵本打算探头出去大骂，可当他看清城楼下的人后，顿时没了骂人的打算。
因为下面是一个老头子。
老人家就是容易忘事，忘记了规矩也很正常。
“老人家！已经过了开门的时间了！您明天再来吧！”士兵对城下大喊道。
“老夫现在就要进城。”
“老人家！我只是个守门的！您就不要难为我了，从这里顺着大路往回走，不远就会有客栈！如果老人家您住不起，再走一段路还有镇子可以借宿！”
“老夫现在就要进城。”
“您真不能进，我放您进来那是违抗军令，要杀头的！”
“是吗……”
老人眯起眼睛，抖了两下长袍，席地而坐，竟是坐在了门口。
“你去告诉你们城主，就说蚩丘回来了，要进城！”
“……哈？”
“……也罢，老夫自己告诉他。”
“啊哈哈，您说笑了。”
“老夫从不说笑，大丈夫一言九鼎！”
自称蚩丘的老者从纳戒拿出了一支泛着金属光泽的物件，城门上的士兵瞪着眼睛看了好久，愣是没能认出那是什么，只好叫来几个眼神儿好的弓手。
“你们瞅一瞅那老头拿的是什么？”
“哦，那是喇叭吧。”
“什么喇叭，那是号子。”
一名老弓手不屑地笑笑：“没见识的小子们，什么号子，那是……叫什么来着？反正不是号子，以前在咱们万人城有个吹的很好的人。”
“哦？”最开始问话的士兵倒是来了兴致，因为很显然城下的老头准备吹那个东西。
只见老头的嘴对准吹气孔，深吸一口气后鼓起了脸颊……
哔——！！
“我去！这是什么！这么刺耳！”
“啊！我想起来了！这个叫唢呐！”
“唢呐？”
“对对对，就是这老头！我想起来了，以前总在街头巷尾见他卖艺。”
“卖艺？这么吵的还能卖艺？”
“你听下去就知道了，唢呐本就是这样的。”
老弓手笑着闭上眼睛，享受起下一刻如天音般嘹亮的曲声。
急促的气流穿过唢呐，经过狭隘的管道，唢呐响起的瞬间，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它的声音，所有的风声、虫鸣明明没有消失，却如同滴入大海的露水眨眼间消失不见。
有人说，唢呐是乐器中的流氓。
因为唢呐一经响起，万般乐器皆尽失色！
曲声忽高忽低，时而如泉流清脆，时而如鸟兽欢鸣。时而嘹亮亢长，时而急骤短促。
一支唢呐，仿佛数种乐器，在老人口中吹出了百般花样。
“他吹的是什么？”城楼上的士兵们纷纷巨拥而来，自然就有人好奇。
“百鸟朝凤。”老弓手点头道。
“啊？那个曲子能随便吹吗？”有些士兵显然听过这个曲子的大名，诧异道：“不是只有大人物才配的上这曲子吗？他怎么在城楼下面自个儿吹了起来？”
老兵也皱了皱眉，看向最开始那士兵：“这个老人本来是要做什么？”
“他要进城，我总不能放他进来吧？”
“……如果是这样的话，吹百鸟朝凤就没什么问题了。”
“为什么？”
“他是吹白鸟朝凤，欢迎一个大人物。”
“谁？”
“他自己。”
“哈？自己欢迎自己还行？他是什么大人物？”
“这我怎么知道。”老弓手耸耸肩道。
城墙上的一众士兵不知道的是，听到了这曲声的不只是他们。
整个万人城的人，今夜都被一曲嘹亮的百鸟朝凤吵醒了。
“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哪里来的鸟叫声？怎么这么吵？”
“你还别说，挺好听的。”
诸如此类的议论遍布万人城各个角落，就连喝醉的滚刀肉都被惊醒，从刮骨三身上爬了下来：“谁在吹曲儿？过来我给他……赏钱……”
“省省吧你！快跟我回家！”
当然，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这曲声仅仅是曲声罢了。
可对有些人的影响，就不至于此了。
刚刚在甘兴霸的帮助下安顿下来的姜念雄，此时正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繁雨之星，仿佛下一刻繁雨之星就要脱手而飞。
刚刚返程去找江连地的景王胜也死死的按着刀柄，因为不这么做往生刀就会立马出鞘。
刚刚回到家的司空情望着天空瞪大了眼睛。
而江连地也是蹙眉不展。
剑意。
整座万人城，都笼罩在这股剑意之中。
不仅如此，江连地能够感觉到，百鸟朝凤的鸟鸣，正如同剑鸣一般，刺激着每个人的刀剑。江连地不清楚如果暗日刀在场会不会朝拜，但他能知道的是……
大街上巡逻的警卫，以及教廷骑士殿每个人的配剑，伴随着音乐尽数出鞘，发出喜悦的欢鸣。
仿佛是在迎接剑中的帝王。
城主府，牧东流走出书房，望着天空长叹。
“他果然还没死吗？”
“谁？”
月池诧异道，因为牧东流此刻的脸色，相当难看。
月池姑娘知道万人城这个名字从何而来吧？
知道，来源于阵心剑帝。
“数百年前，万人城就曾经有过万剑朝拜的奇景，而在数百年之后，又有一个人做到了这一点，他的名字叫蚩丘。只是，我一直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为什么？”
“因为四年前的那天，他自始至终没有现身，那个身为光明教廷前任教皇的——蚩丘。”
“那这个曲声是？”
“万人城有护城结界，但是不会隔绝声音，蚩丘将剑音藏在曲声中传入城内，虽然寻常人听不出端倪，可这些声音却会引起剑的共鸣。尤其是遇上刀客剑客，他们的兵器多半会比平时的反应更加激烈，因为蚩丘这么做，相当于对所有刀剑的挑衅。寻常的刀剑则只会像见到了帝王一般，跪地膜拜，瑟瑟发抖。”
“老教皇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吗？”
“如果他死了，就不厉害，因为他的剑道再强大，如果他死了就说明他没能突破六阶。而如果他或者……”
“六阶的剑客吗？”
不知为什么，只是听到这里月池并没有觉得蚩丘有多么强大。
她认识很多六阶的强者，精灵族、魔龙族、矮人族都有不少的六阶强者，光是在“三人行”，六阶以上的强者就有古月、游小绝、伊云三位。
既然如此，为什么牧东流的脸色如此难看？
仿佛是发现了月池的疑惑，牧东流尝试着平复呼吸，然后才解释道：“蚩丘的实力或许并不可怕，但月池姑娘不要忘了，这里是万人城。是教廷的大本营，这么和你说吧，如果四年前红云没有束手就擒，如果姜天不是找来了魔法师公会的浮流光，又有精灵族大长老古月在场。只是姜天一人，未必是红云的对手。”
“这是为何？”
“因为信仰之力，以及光明神的加护。”
牧东流叹息一声，忽然开始整理着装，看上去是要出门。
“你要去哪里？”
“出城，迎接！蚩丘这么做，无非就是示威，现在已经过了封城的时间，士兵们不会允许他进来。强行进城等于向帝国宣战，我谅他不敢。可是他却敢用这种方式，要挟我过去帮他开门。”
“如果不去呢？”
“如果不去，呵呵……”
教廷的手段，牧东流早在十多年前就见过了。
仅仅是一次对骑士殿的搜查，教廷就上奏澜云帝国，让万人城的警卫司从此成为摆设，让他这个城主从此没有任何干涉教廷事物的权力。
为什么四年前的“天使计划”一案，澜云帝国没有追究他这个城主的失职？
因为他早在十多年前，就失去了干涉教廷的一切权力！
如果教廷现在真的在备战，自己绝不能成为挑起争端的导火索。
在牧无命那边掌握足够的证据之前，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月池姑娘，有没有兴趣跟我去见见这位教廷之主？近距离听一听他的百鸟朝凤？”
“你不说我也真想问，蚩丘老先生的曲子真好听啊。”
“那个老家伙，以前可是这万人城最有名的唢呐师傅，只不过没几个听他吹曲的人知道他是教皇罢了。”
牧东流回答道，心中却在冷笑。
白鸟朝凤？
让我这个万人城城主出来朝拜？
可真是傲慢啊，蚩丘。
早晚，要让你明白。
谁才是这万人城真正的主人！
先让你得意几天！
……
曲终，蚩丘擦了擦唢呐，细心的将其包好收入了纳戒中。
此时，城墙上忽然传来士兵们的掌声和喝彩，蚩丘只是慈善的笑笑。
“老先生！再来一曲！”
“老先生！你吹得真好！”
“年纪大了气还这么足啊！”
很显然，没有任何人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年人，是如何在高的连这群年轻人都要大喊才能让底下听到的情况下，轻轻开口让他们听到的。
老夫的曲子，可不是那么好听的啊。
蚩丘如此想到，伸手一招，城墙上一个统领的配剑忽然出鞘，飞向了蚩丘。
众将士大惊，纷纷大喊提醒这个看上去就弱不禁风的老人躲开。
可就在下个瞬间，这柄剑停在了蚩丘面前，只见蚩丘握住了剑柄，随意的挥洒几下，点了点头。
尽管不是什么特别好用的剑，但从刚才的剑鸣看，这柄已经是城墙上这些士兵们拥有的剑中最好的一柄了。
断罪者不在，暂时就用这个吧。
毕竟是一名剑客，没有剑怎么可以。
……
（蚩丘初显身手！大家觉得他是反派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