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号。
又到了休息的时候，牧醉花一如既往的登上甲板，望着面前一片汪 洋，寻找着不知存在于何方的万人城
这些年，她跟随玲珑号到过许多地方。
魔痕大陆。
诺丁大陆。
也曾回到过澜云大陆。
可是，她从未离开过玲珑号一步。
她时刻忍耐着，告诫自己只要留在这里，早晚有逃走的一天会到来。
就这样思考着，已经过去了五年。
是啊，以侍女的身份呆在烟雨玲珑的身边，已经有五年了。
这五年，她见证了玲珑号上发生过各种各样的事。
平日里，这艘船是一艘正当的船只，上面载着的都是些前往诺丁大陆的商人。
澜云帝国不与魔痕帝国通商，可是两个帝国却都允许船只前往诺丁大陆。
可笑的是，这艘玲珑号同时在澜云和诺丁大陆注册过。在澜云帝国眼中，这是一艘澜云的商船，而在魔痕帝国眼中，它又是一艘魔痕帝国的商船。
它们都以为玲珑号只是一艘来往于本国和诺丁大陆之间的船只。
既然是商船，自然有商品，除了在大陆之间运载的货物，玲珑号本质上是一个飘荡在海上的赌场。
毕竟，海上的时光漫长而无趣，不论是什么样的强者都不能从从一个大陆飞到另一个大陆。而在漫长的旅途中，商人们都需要消遣。
哪怕对赌博毫无兴趣，烟雨玲珑还是找了人教她怎么听骰，怎么出千……
五年过去了，烟雨玲珑仿佛总能看破她的心事。无论她表现的多好，从不让她离开玲珑号一步。
烟雨玲珑从未信任她。
既然并不信任，为什么不把她卖掉呢？
牧醉花不止一次的思考过这个问题，却无法得到答案。只是烟雨玲珑对她的“培养”愈发用心，五年过去，牧醉花已经敢说自己琴棋书画无所不通。
毕竟，在这艘船上，除了练习这些，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早就不指望能得到营救了，每一次玲珑号做那些特别的生意，拉着被拐来的人离开，都会去那个特别的码头。码头之外只有浓密的森林，很显然那不是澜云帝国自己的码头。
正因如此牧醉花明白了，澜云帝国根本不会有查到玲珑号违法的可能性。
因为他们能看到的，只会是一个正经商人——烟雨玲珑。
“又在这里想着怎么逃走？”
身后突然传来船长的声音，牧醉花愣了愣，回过头去。
“没有，夫人，奴婢只是有些想家了。”
“我和你说了很多次，你不用和其他人一样自称奴婢。”
“奴婢就是奴婢，奴婢怎敢以平等的身份与您对话？”
“……”
“夫人找奴婢有事吗？”
“没什么，想和你聊聊罢了。”
“那些老板们怎么办？要不要我去看着场子？”
“不用，今天我也想磨练磨练你小师妹，让她试试手。”
“小师妹？”
牧醉花愣住了。
在上传之后，她接受了很多烟雨玲珑的指导，很多事都是她亲自教的。她当然能感受到，烟雨玲珑待她和其他的婢女不同——哪怕她不喜欢。
但是她从来没听说过，自己还有什么小师妹。
“是熟人半年前送来的孩子，前段时间我才把她带上船，很有天分，别的不说，如果是赌术，她已经快赶上你了。不出两年功夫，你就比不上她了。”
“是吗，恭喜夫人。”
牧醉花点头道，烟雨玲珑皱了皱眉：“你不生气吗？”
牧醉花闻言一愣：“为什么奴婢要生气？”
“……你真的看不出来，我为什么培养你？”
“……”
牧醉花又不是傻子，如果说五年前她还懵懂无知，只是有点小聪明，现在的她已经是个成熟的大姑娘，哪里看不出烟雨玲珑的用意？
她从没有见过烟雨玲珑有什么伴侣，更没有孩子。这样培养她，却又不把她当下人，那就只能是当成了继承人。
可是牧醉花并不想做她的继承人，她只想回家。
“你的心性、能力、韧劲在我多少年来见过的女孩儿中，可以说是最顶尖的。经商，赌术，女红……每一样你都花了很短的时间就掌握……”
“那是因为每次您都向我许诺，只要我学会了，您就放我回家。”
“前提是你愿意做我的接班人。”
“我告诉过您了，我愿意。”
“可是你撒谎。”
烟雨玲珑叹口气，摇了摇头。
牧醉花沉默不言。
这就是她始终不明白的一件事，无论她如何调整神情、语气。烟雨玲珑总能看出来她在撒谎。
“只要放你走，你就再也不会回来了，还会把我玲珑号的事告诉澜云帝国。”
“奴婢不认为说了有什么用。”
就算放她走，牧醉花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玲珑号曾经拐卖人口到诺丁大陆去，如果找不到那个隐藏的码头，一切都是无稽之谈。
“有没有证据，和有没有线索，完全是两码事。”烟雨玲珑摇摇头道：“一切的证据，都是从看似不起眼的线索开始的。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我不想我的玲珑号毁在这种事上。”
“……”
“算了算了，跟我下去吧，去看看你小师妹的表现。”
“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如果你不愿意做我的接班人，她将来就是这里的主人了。对了，还没有和你说，她姓顾，现在已经改名为顾玲珑。”
“为什么要改名呢？”
“玲珑号的船长，永远只会是玲珑。”
烟雨玲珑摇摇头，牧醉花无法理解她奇怪的坚持，却也不想多问。
“其实我倒是希望，你愿意改名为牧玲珑。”
“姓名是父母的礼物，怎可随意更改？”
“……”
烟雨玲珑就这样定定的注视着牧醉花，牧醉花则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别过头去。
就是这样别过头去的她，却是轻咬下唇。
为什么她如此油盐不进？
她也说不明白，明明也可以选择表面接受，明明也可以装作喜欢。
可她就是讨厌烟雨玲珑现在做的事。
无论烟雨玲珑对她多好，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她在做的事，很脏。
在牧醉花的眼中，烟雨玲珑的生意比世上任何其他的事都要肮脏，都更加不可原谅。
“算了算了，不提这些了。其实醉花，我除了你现在看到的这个生意，也在做其他的事情。我也不是你眼中的大奸大恶之人。”
“夫人如果不是奸恶之人，这世上就没有坏人了。”
牧醉花摇头笑道，“哪怕您做别的正当生意甚至是做慈善，都不能偿还您的罪孽。您害的多少孩子从小背井离乡，成为别人的奴仆？”
烟雨玲珑待她好，那是因为看重她。
牧醉花从来没有忘记烟雨玲珑是一个做什么的人。如果不是她曾经行事冲动导致了休克，早在五年前她就和其他孩子们一样，成为了某个兽人的奴隶。
“……跟我下去，我带你认识你师妹。”
“不去。”
“我命令你！跟我下去！”
烟雨玲珑忽然提高的声音，令牧醉花缩了缩脖子。
她险些忘记了，自己还是一个阶下囚。不知不觉，竟然把自己放在了批判者的高度。
“是，夫人。”
“……”
两人离开甲板，还没走多少路，就看到一个水手急匆匆跑来。
“船长！船长！”
“发生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
“来，来了个高手！顾姑娘镇不住了！”
“高手？”
烟雨玲珑眼中寒芒闪过，伸手便抓住牧醉花的手，加快了脚步。
很快他们便跟着水手来到了那高手所在的地方，只见一个女孩儿满头大汗，而她的对面是一名不知多少岁的老人。
老人见两人到来，微微点了点头便对那女孩儿道：“你下去吧，你不是老夫的对手。”
“你！我不服！再来！”
“玲珑！”
烟雨玲珑厉声喝道，女孩儿愣了愣，才回过头，额头的汗更多了。
“师……师尊。”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和别人对赌，无论你的赌技提升到什么程度，都不能心浮气躁，冲动盲目。输了赌局事小，要是输了心态，只会输的精光！”
“师……师尊，徒儿知错了……”
女孩儿委屈的低下头，双目含泪：“可……可是，我输掉了师傅的两千万……”
“两千万？”
好家伙！
烟雨玲珑看向那老者，怎么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位厉害的赌徒？
可当烟雨玲珑以精神力去试探那老者后，便明白了女孩儿为什么输。
那个老头，她试探不了深浅。
能让她完全无法试出深浅的，只有一种可能。
六阶强者。
怎么回事，这次的客人中有个六阶强者？她怎么会遗漏这么重要的家伙？
不，这绝不是遗漏。
这个客人，是冒充某个没有问题的家伙上船的。
既然是冒充，就说明他就是冲着玲珑号来的。
他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厉害的高人，敢问阁下是……？”
“姓蚩，单名一个丘字。”
蚩丘！
整个赌场之中，只有烟雨玲珑一人面色大变，而除她之外的人，根本没有听说过这个并不响亮的名字。
自称蚩丘的老者眉头一皱，微笑道：“怎么？夫人听说过老夫？”
“……没，没有。只是觉得阁下的名字当真罕见。不知阁下冒用身份上船，有何指示？”
烟雨玲珑可没有对付一名六阶强者的能力，因此，在面对这位前任教皇时， 她不得不服软。
“来带走一个人。”
“嗯？”
烟雨玲珑愣住了。
这一趟生意是正经的，没有拐带什么人上来。
既然如此，蚩丘来提什么人？
之间蚩丘伸出手，指向了她的身后。
“她，我要带走。”
（今天更了两更，明天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