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丘逃走了。
江连地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逃走，拥有了绝对力量的他，现在就算整个万人城的强者加起来都伤不到他毫毛。
这远不是真相，或许圣骑士长、光明教皇和最高祭司的这三节脊骨，就是姜念雄所说的命运之子的敌人，但是这似乎远不是最终的答案。
咔……
喀……
奇怪的断裂声不断从地板、墙壁传来，不详的预感瞬间就袭上心头。
这里要塌了！
“天使计划”的风波之后，教廷本就只剩下一片废墟，隐牢也出现了多处破损。
作为一个地下设施，此时终于无法承受住百般摧残，大量的碎石、粉尘落下，江连地快步向外冲去，却没跑几步就又见到了已经死去的任汗青。
“……”
鬼使神差的，江连地抱起了任汗青的遗体，以他的力气带个人冲出去完全不是问题。
或许是因为任汗青虽然已经死去，却也可能留下了一些线索。
又或许，他仅仅是不想让这名路人死无全尸，葬身废墟之中。
脚下的地砖下，有着庞大的魔法阵，这一点在魔法阵两次启动时，稍微有点精神力的人都能感知到。
可是随着隐牢的崩塌，魔法阵彻底失去了气息。江连地毫不怀疑，这是蚩丘故意要破坏魔法阵，为的是不让任何人动这个魔法阵。不管是普通启动，逆转或是解析都随着魔法阵的毁坏失去可能。
魔法阵如何刻画，该在何处设置多少的魔晶，此刻起人间界只有蚩丘一人知晓。
可是，江连地还是高估了自己抱着一个人跑路的速度。
隐牢的隧道仿佛比来时更长，江连地恨不得自己骑着一匹马，很不得长着一双翅膀，眼看出口越来越近，可是前方的坍塌却令他神色无比凝重。
“快出来！”
令江连地精神一振的，是黄泉路那苍老的声音。就在通道被彻底堵塞之前，大量的黑色液体席卷了坠落的瓦砾，瓦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重新打开了一条通路！
此时江连地才感应到，众杀圣除了两个景王胜和萧雪都已经来到了这里。
好快！
从司空情的气息衰弱下去，到他们赶过来，江连地只是和浮掠影、蚩丘二人先后交谈了几句而已。
很显然蚩丘的气息刚开始暴涨时，他们就已经往过来赶了。
不止如此，他们还带来了江连地在找的人。
姜念雄。
没有强者带着，摇着轮椅赶路的姜念雄是怎么都不可能这么快赶过来的。
顺着黄泉路开出的道路冲出通道，江连地才长舒一口气，将任汗青平放在了地上。
姜念雄本想问江连地些什么，可当他看到地上的任汗青时，却临时改了口。
“他……”
“死了。”
死了？
姜念雄一时无言。
他离开时，这位给他通风报信的大祭司还只是昏迷而已。
任汗青的死，当然因为蚩丘。
可是这里还有两个人该为此负责。
一个，是明明接到了报信，却没有选择请浮掠影及时将所有人运出城的他。
一个，就是明明接受了他的委托，却没有第一时间通知的浮掠影！
姜念雄很少有如此愤怒的时刻，他不愤怒浮掠影欺骗了他，也不愤怒蚩丘做的这些事。
他愤怒的，是自己居然轻易的将成败放在了别人手里！
一个完美的计划，应该是即便有环节出现问题，整体也不会崩盘的！
上一次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什么时候？
……
冷静下来，姜念雄才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
上一次，当然是寄希望于令狐娇能够帮他除掉向婷。
但那是不得不赌，也是他除掉向婷的唯一可能。
上上一次，是寄希望于令狐娇能够配合他除掉沈纬龙。
但那是因为令狐娇很有价值，绕开她即便除掉沈纬龙也会损失大量情报。而且那时令狐娇不能死，姜念雄还需要一个除掉向婷的推手。
一次可以骗自己。
两次可以是大意。
三次呢？
即便令狐娇已经离开，他依旧没有从这种状态中解脱。
令狐娇在一点点的使他麻痹，正像他想的一样，她早晚会成为他的弱点。而且他们还有解决了这些事，他就去天地鼎炉与令狐娇会合的约定。
命运之轮……你的安排，我真的避不开吗？
“姜念雄，我从蚩丘那里听来了一些事，也许你应该听一听。”
江连地打断了姜念雄的思考，姜念雄回过神来，又瞪了一眼浮掠影，心知此时不是追究的时候，便转向江连地：“洗耳恭听。”
江连地将自己与蚩丘的对话详细的叙述了一遍，除了浮掠影之外，所有人听过之后都陷入了沉思。
可是，姜念雄仅仅是陷入沉思，江连地就已经觉得不可思议了。
如果说别人都是局外人，姜念雄可是光明圣子。
他对于这些话，居然仅仅是陷入沉思，而没有表现出惊讶？
别人不惊讶，江连地可以理解，毕竟在场并没有和光明教廷或黑暗教廷直接相关的人，“十杀圣”中仅有一位萧雪此时也不在场。
可姜念雄如果不惊讶，就说明他要么早就有心理准备，要么压根儿就没听进去，根本不相信。
没等江连地提问，姜念雄率先开口了：“和你说完这些后，蚩丘就离开了？”
“对，说什么逃走了。”
“……这个老家伙还是避着我不见。按照蚩丘的说法，光明教廷和黑暗教徒都有问题，可是问题来了，脊骨这玩意儿只在这边出现过，四年前和金诚同归于尽的黑暗骑士长并没有被这奇怪的脊骨附身，如果说金诚是还没有得到苗轲的传承，那黑暗教徒那边怎么解释？”
“你觉得他撒了谎？”
“我只是觉得，他就像他说的那样，只知道这些而已。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们谁都没有真的被寄生过，所有关于脊骨的推测都只是猜想罢了。另外，司空情那边的动机和蚩丘是完全不同的。”
司空情的动机？
江连地这才想起来，蚩丘和他的对话中完全没有提到过这位红衣大主教。
“他也被附身了？”
“没有，他所做的一切，居然是为了‘拯救光明教廷’”
“拯救光明教廷？”
江连地回想起蚩丘提及的，光明教廷改变了他最好的朋友。
却不料，姜念雄忽然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谁都不知道，整个光明教廷，真正一心一意在思考光明教廷的未来，没有动什么歪心思的，是这位本来不需要挑起大梁的老人啊。可惜的是，如果光明教廷的问题不止三个最高层被脊骨附身，就说明它还有其他的问题存在。否则蚩丘最开始逃走也就罢了，在他成为六阶强者之后，早就该回来找红云说清一切。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静静的看着红云实施‘天使计划’。恐怕，这个‘伪神之阵’也是在‘天使计划’之后才开始在司空情的提议下开始准备的。司空情的目的是力挽狂澜，而蚩丘却要翻江倒海。”
“到底什么意思？”
姜念雄说的云里雾里，江连地也听不明白所谓的“拯救光明教廷”从何说起。
“天机门曾经预言，光明教廷将于明天清晨前覆灭，今天，是最后一天。就因为这个，司空情才认定今天出现在万人城的众杀圣是来摧毁光明教廷的。”
“怎么可能。”
江连地自己就是“十杀圣”一员，这次众人来此的任务他再清楚不过了。
又想到向婷，江连地神色又是一沉。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蚩丘的话基本补上了我猜想中的缺口，现在我知道我们的敌人是什么人了，不过现在还缺少最后的要素。”
“什么要素？”
“数量。”
“什么数量。”
“命运之子敌人的数量。”
“你知道敌人是谁，却不知道敌人的数量？”
“这有什么奇怪的？”姜念雄忽然伸手一指烸轮回：“烸将军——我这么称呼你不知可以吗？”
“……当然可以。”
尽管想说自己已经离开军队，但是烸轮回还是更怀念军营中的日子。
“你知道魔痕总共有多少军队对吧。”
“……”
即便是命运之子，烸轮回也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回答这个问题。
“你也知道魔痕帝国的敌人是澜云帝国。”
“废话。”
“可是你知道澜云帝国的军队到底多少人吗？”
“……”
烸轮回要是知道，澜云的五位大将军恐怕先得被澜云帝国来一次彻底的调查了。常年和魔痕交手的镇西军也就罢了，镇北军常年坐镇极北荒原，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应付一些匪患，实际战力未知。镇南军更是偶尔应付应付魔兽，根本没有对人战事，诺丁大陆的兽人连造船都还没学会。镇云军和镇澜军一个常驻澜云城，一个驻地在澜云境内的哪里都不清楚，算是澜云帝国的秘密武器。
镇西军和西部军或许知根知底，可是澜云和魔痕对敌国的其他军队力量几乎是一无所知。
当然，是否真的一无所知就看双方情报工作的交手了，这不是烸轮回该说，也不是他一个已经离开军队之人该知道的事。
姜念雄理所当然地摊摊手，对江连地道：“看到了吧？我现在就是这种情况，知道敌人是谁，却不知道敌人有多少。”
“……”
知道敌人是谁，却不知道敌人有多少。
那数量绝对不少。
江连地皱起眉，焦虑道，“那我们的力量够吗？”
虽然姜念雄之前寻找了车叶和军筠做援兵，但是他们二人早在之前司空情启动大阵时就以及没了消息，想来应该是和万人城的百姓们一样昏了过去。
“不必担心，虽已自损八百，却也伤敌一千。”
姜念雄摇着自己的轮椅，缓缓地走在最前面。
“想知道真相的人，就跟我来吧，我带你们去见一个人。不感兴趣的，尽管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接下来，可能就没你们的事了。”
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说给众杀圣，还是说给浮掠影或江连地，总之江连地率先跟了上去，浮掠影捋了捋胡子，紧随其后。
倒是众杀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不决。
虽然说了和他们无关，但说这话的可不是那个“老实憨厚”的江连地，更不用说姜念雄还是光明圣子。
“等一等！姜念雄！能不能说一说，你要去见谁？”
高声询问的，便是十杀圣中最有发言权的黄泉路。
搀扶着他的华彼岸眉头一皱：“义父，疗伤要紧……”
劝说的话还没说完，黄泉路就示意他噤言。
姜念雄眉毛一扬，转头一笑：“这个人，或许是您的老熟人了。”
“我？”
“对啊，亡灵天师伊云——的弟子伊灵，您不熟悉吗？我想让他用亡灵魔法，看一看万人城现在死了多少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