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此世，将为光明拼尽全力，消灭光明的敌人，守护光明的信徒，听从光明的号令，愿为光明赴汤蹈火。可是，江连地，什么是光明，定义光明的从来都不是信徒，而是教皇，是圣骑士长，是更上面的光明神。每一个加入骑士殿的骑士，都曾经这样宣誓过，要将自己全部献给教廷。江连地，如果光明教廷的所有高层都是被脊骨控制的敌人，你觉得他们会不会傻到放弃手下这么多的人手不要？”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这些力量有什么用？”
“一个三阶修为的骑士，在我失去力量前连我都打不过，但是一队呢？一个骑士团呢？你知道光明教廷在万人城有多少骑士吗？又知道在全国范围有多少骑士吗？”
“有多少？”江连地皱了皱眉，这个他还真不清楚。
姜念雄竖起一根手指，江连地愣了愣：“一万？”
“一个军。”
“一个军？什么意思？”
“如果把整个澜云大陆的教廷骑士集合在一起，力量足以媲美澜云帝国的任何一支军队。也就是说，如果这支队伍愿意帮助国家，甚至可以做到和边缘山脉的镇西军轮换上阵，和魔痕西部军打车轮战。”
姜念雄的话令烸轮回翻了翻白眼，很显然，姜念雄也不可能有那么详细的数据，知道骑士殿共有多少人马，但是却可以给出一个估算。他也知道，这支队伍不可能上前线真的和镇西军轮番作战。
“你的意思是，整个光明教廷都有问题？可是他们明明没有对命运之子动手的想法。”
“谁能证明，你我是命运之子？创世神说过吗？他会说吗？”
姜念雄的反问，令江连地陷入了沉默。
没错，创世神一贯的不插手作风，就是这一切的大前提。
命运之子的身份，只有创世神自己知道，就算是天机门或者策家的人，也不敢去推算和命运之子有关的事。那么，只要信徒们相信教廷高层的话，教廷就可以轻易的鼓动信徒去攻击他们。只要将他们竖立为光明的敌人就好了，至于他们是否是命运之子，没有任何人可以证明。
“即便如此，解决高层的人还不够？”
“我原本也以为只要解决高层就够了，直到蚩丘这么做，我才确信了一件事。有问题的高层，不只是人间界的这几个。”姜念雄指了指天空，冷笑道，“如果神界的神本身就有问题，我们在这里解决他们的几个代言人又有什么用？他们随时可以降下‘天启’告诉信徒们，谁才是他们的敌人。别的不说，杀圣们不就是因为冥王的‘天启’，才回来澜云抓捕向婷的吗？抓一个女孩儿就能拯救国家这样的屁话都会相信，我刚才的那些推论还奇怪吗？”
“……我不相信，仅仅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天启’就能让这些信徒对我们刀兵相向。你是万人城的英雄！”
“江连地，就凭你刚才那句‘天启’虚无缥缈，已经足够让信徒对你刀兵相向了。所谓的信徒，本就是愚昧的。若非如此，他们就不会仅仅因为体质的不同，就将暗夜精灵划入敌人。不会因为体质的不同，就逼迫所有暗属性体质的人迁徙到魔痕，所有光属性体质的人迁徙到澜云。你以为五百年前的人口大迁徙都是自愿的？不是，只是不接受迁徙的人都已经死在了家乡！在一个战争肆虐的乱世，拯救了人民的黑暗教廷和光明教廷，相比于救了一点点人的我，谁才是英雄？”
“那我们的敌人应该是光明神！伤害这些只是被欺骗的信徒做什么！甚至光明神也没有让他们攻击，你这些只是推断而已！”愤怒的江连地拍了拍客栈内的桌子，如果他没有克制力道，这张桌子刚才就已经被拍碎了。
“消气消气，人又不是我杀的，我只是推测蚩丘的行动逻辑而已。”姜念雄连连赔笑，江连地深吸一口气，却还是握紧了拳头：“我不会放过他的。”
“你不会动杀意了吧？”
“不会！我会抓住他，然后让他为所有死去的人道歉，交给警卫司处置！”
“能不能抓住暂且不谈……”姜念雄点了点头，脸色又变的凝重：“现在还有个问题，就算我的推测全部是对的，光明神本身已经出了问题，就像你说的一样，光明神自己并没有鼓动信徒攻击我们，蚩丘为什么这么着急处理掉所有的信徒？”
“那不是命运之轮给出的结果吗？教廷会在明天之前覆灭。”
“哈哈，江连地，结果就算注定，也不要用结果来导出原因啊。不管怎么说，都是蚩丘今天的举动，会导致光明教廷的覆灭。而不是光明教廷的覆灭，导致了蚩丘今天的举动。”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既然光明教廷的覆灭早就注定，蚩丘又有什么必要主动揽上这口黑锅？按照命运之轮的尿性，就算蚩丘什么也不做，光明教廷也会覆灭的吧？”
姜念雄理所当然的说出这样的话，江连地竟是哑口无言。
“而且，死者并不只是骑士，还有其他的教廷成员甚至平民百姓，很多都是完全无害甚至毫无修为的人。这一次，死的可不只是教廷成员。”
“不管他有什么理由，我都不会放过他。”江连地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起身：“对了！元素追踪仪！”
“想什么呢，隐牢被破坏成那个样子，你还能准确的收集到蚩丘的元素气息？”
“隐牢是他破坏的，他的元素很难收集吗？”
江连地疑惑道，姜念雄耸耸肩，这些话由他这个无修为者说出来太没有说服力了，于是他将目光转向了黄泉路。
“……蚩丘破坏隐牢，应该没有用到魔法。”
“什么意思。”
“斗气、精神力，他都没有用。甚至连剑意都没有使用，我们就看到了隐牢崩塌，甚至连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没能看到。”
华彼岸沮丧的声音，令江连地瞪大了眼睛。
差距。
这就是差距。
“如果他想要除掉我们，根本不需要动手。”浮掠影也深吸一口气，给出了结论。
江连地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坐回了原位。
姜念雄饶有兴趣的望着他难看的脸色，竟然露出了几分笑意。
“你笑什么。”
江连地自然察觉了姜念雄的笑意，冷声道。
“如果你想找蚩丘的话，简单，去找她。”
姜念雄指了指从他们进门起，就窝在角落无事可做的妙云仙。
自从姜念雄说他来这里根本不是找她，而是冲伊灵来时，她就只能跑到一边生闷气了。
除了生气，她还能做什么？难不成正去找八阶的大魔王送死？
这时江连地才想起来，姜念雄说过蚩丘是什么恶魔。
“你说蚩丘是恶魔，怎么回事？”
“为什么你不自己去问她呢？如果你能劝说她带你去找蚩丘，自然就能见到蚩丘了。”
“你不去？”
“你还不知道？现在的蚩丘，如果他不想，恐怕创世神才能找到他。他刻意避着我，我见不到的。”
“他为什么避着你。”
“你去问他呀。”姜念雄苦笑道，“我为了见他，欲擒故纵都用出来了，结果被背后捅了刀子。”一边说，姜念雄还指了指旁边地浮掠影。
浮掠影：“……”
“你活该。”江连地冷冷回答，便起身去了妙云仙旁边，絮絮叨叨不知道说些什么。
黄泉路也起身，给了姜念雄一块奇怪的石牌——当然不是杀手令牌，没有精神力，姜念雄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却能认出它的材质是制造杀手令牌的墨石。
“这里面有一个简单的印记，需要我们帮助的时候，掰断它，我会带着杀圣们来的。”
“哦？我还没向你们请求帮助，你们居然主动提了出来？”
姜念雄有些惊讶，本来他还在犹豫要不要用大义把这些杀圣绑上战车的。
“命运之子如果死了，创世神界也就没了。创世神界没了，我们还怎么拯救自己的国家。”黄泉路冷冷的回答，说罢便带着众杀圣离去了。
姜念雄望着众人离去的背影，眼神也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黄泉路似乎对他被认错为颍泉的事毫不在意，没有解释，反而让姜念雄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推测错了。
如果是真的颍泉被揭穿了身份，他会这么平淡吗？
想到这里，姜念雄又笑了。
当然会，如果这都做不到波澜不惊，就不是一国之相了。仅凭这个态度就判断这个推断错误，太过草率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此时对姜念雄来说最要紧的，是等待伊灵的结果。
只是，在伊灵得出结果之前，似乎有另一个人先得出了结果。
江连地忽然跟着妙云仙离开，倒是让姜念雄惊讶了。
他有猜到江连地能够说服妙云仙，却没想到这么快。
看起来，江连地果然擅长和妙云仙相处，毕竟妙云仙和燕雨蝶的个性还是有些相像的。
“你真不去？”
江连地出门前，回头又问了一句。
“我去了你们就见不到了。”
“有什么我需要注意的吗？”
“没有，反正你这次去也没什么危险，而且你也没刀在手，不会想不开和蚩丘拼命吧？”
“……你知道了死亡数字后，打算做什么？”
“我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姜念雄明显是敷衍的回答，江连地却像是已经习惯了一样，只是冷哼一声便选择了离开。
他知道，就像以前一样，他无法从姜念雄这里得到全部的答案。
姜念雄总是喜欢装神秘，总是自以为是的认为不把计划的全部说出来最保险。
江连地坚信，这样的自负，早晚会让姜念雄付出代价。
江连地离开了，客栈中，一时间只剩下姜念雄、浮掠影，以及闭着眼睛感知全城的伊灵。
因为觉得和姜念雄单独相处太过尴尬，浮掠影也离开了，告诉姜念雄他回了魔法师公会，同时又留下魔法，让姜念雄需要时呼唤他。
客栈中，忽然间变的空空如也。
不知过去了多久，伊灵睁开了眼睛，深吸一口气。
看的出来，他得出了结果。
坐在伊灵正对面出神的姜念雄听到声音才回过神来，亮出他一贯的微笑：“如何？”
伊灵说出了一个数字。
一个极为精确的数字。
当伊灵说出这个数字时，姜念雄的眼角有那么一瞬间抽动了一下。
当然，伊灵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数字正如姜念雄想象的一样庞大。
姜念雄没有和众人提起。
一个军，只是对骑士殿人数的估计。
可是要论光明教廷的忠实信徒，骑士殿仅仅是其中的很小一部分。
如果算上所有的平民百姓，别说一个军，就算是五个军全部加起来，也未必有光明教廷的忠实信徒多，甚至，军队中很多人也是从小就信教的。
不说出所有的事，有很多好处。
比如让众人安心，比如最好的保密，比如迷惑潜在的敌人。
但是，也有一些坏处。
执行力的不够，仅仅是其中一条。
对姜念雄来说，做过于艰难的。
莫过于举世皆敌的压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