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城。
如果说有什么比城外密密麻麻的军队更令牧东流绝望，那一定是城内连呼吸都会置人于死地的毒雾。
就在魔导炮第三次开炮的时候，令他无法相信的事发生了。
他本来估计，即便护城大阵会被这一炮击毁，只要他们努力维持，这个结界也还是可以抵挡一会儿进攻的。
可是，一个六阶魔法师构筑的结界，凭什么阻挡连城池都能击穿的魔导炮？
万人城的西城墙几乎整个被摧毁，为了对城墙达到最大程度的破坏，这一炮甚至放弃了对万人城内民居的破坏——可是，难道这样做那些城中的居民就能活下来吗？
不可能。
结界被攻破的刹那，牧东流亲眼看到一些没来及后退的士兵被毒雾淹没，接着捂着咽喉痛苦地倒下。
他们的眼耳口鼻都在溢血，牧东流甚至不敢去看他们的脸庞。
如果不是浮掠影紧急撑开一个小型的结界保住了他们，连他这个城主也会顷刻间一命呜呼。
外面的毒雾涌进来或许需要很久，可天上的雨水落下来却只是片刻钟的事。
这些雨水哪怕沾上一滴在衣服上，也会不断升腾为雾，此刻城墙上已经满是浑身都在散发着水汽的“雾”人。
“吴焱啊吴焱！你好狠的绝户计！你怎敢行如此丧尽天良之举！”
为什么护城结界会再次消失？难道阵心剑被人拿走了？
牧东流百思不得其解，护城大阵的阵心在被江连地动过一次后他便派人严加看护，怎么会又被人渗透？
又或者是大阵的其他地方出了问题？
“浮先生，你能否给我施加一个能够持续一会儿不消散的结界？”
牧东流看向浮掠影，浮掠影却没有成全他的意思：“你想去和外面的部队拼命？无非是增添死者罢了。城主大人也不要绝望，多亏了先前已经把昏迷的人集中起来，其实现在万人城的死伤并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死去的基本是在万人城边缘巡逻的士兵，其余都是原本被蚩丘抽干信仰之力而死的。我已经感知过了，结界一破，那些聚集地的魔法师们已经自发撑起了小型的结界。眼下这些军队已经向西城墙涌去，牧城主，还不到绝望的时候。”
浮掠影的话，令面如死灰的牧东流重燃希望，他没有那么强的实力，不清楚万人城现状如何。但是魔法师副会长的话还是值得相信的
“那……那我们去西城帮助城防吧！这边的城墙还在，那些部队都已经绕过去了！他们已经组织好冲锋，我们得尽快应对！”
“可，但是，牧城主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整片西城墙都已经灰飞烟灭，能够帮助防御的，恐怕只有城中的巡逻队。”
“那就请浮会长传音，让全城的部队都聚集到西城！”
“牧城主，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这大雾中移动的。”
打断牧东流请求的，是江连地。
顶着罡气罩走来的他，满脸沉重：“三阶以上的武者才能凝聚覆盖全身的罡气罩，而大部分魔法师都不会布置可移动的结界，水属性和风属性魔法师应该可以不用结界而是用魔法驱散水雾，其他人全部都只能在原地自保。而且，这其中大部分的武者也无法参与战斗，因为一旦罡气罩被蹭破一点，都会因吸入毒雾死亡。能够战斗的只有少部分魔法师而已，我不建议让所有人都聚到西城门去。现在去已经太晚了。”
江连地的话有些道理，牧东流点点头，连忙请教：“那你的意思是？”
“我……我能想到的，只有先让能够移动的人呢聚集起来，但是西门太远了，东门过来的人还没赶到其他人可能已经牺牲了，我建议以城中心为聚集点，无法移动的想办法原地自保。现在让大家快速聚集起来才好决定下一步的打算。”
事实上江连地也没有想到太远，但是此时此刻他也知道直接赶往西门是多么不明智。
“说的不错！”
浮掠影点点头，连忙传音将命令发送出去，可就在他靠近江连地要带上他一同前往城中心时，江连地却摇了摇头。
“我打算骑一匹快马，出城寻刀。这里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如果能够拿回暗日刀，至少暗日刀的神器能力也不是无用之物。”
这诡异的毒雾只对人类有效，即便城内的人类死光，马匹也不会有丝毫损伤。而且江连地没有说的是，眼下大战已起，他却有“圣邪”诅咒在身，既然不能杀人，在这样的战斗中只会碍手碍脚。
江连地亮了亮手中的“天之罗盘”：“希望我带着暗日刀回来时，万人城的各位都没事。”
浮掠影点点头，带着牧东流飞离此处，而江连地则是转过头，望着被所有人丢下的那女兔人。
“喂，兔子，叫琼莫图是吧？我不管这是不是真名，我建议你马上逃走，这样的话，这里的其他守军还可能放你一马。”
江连地好心提醒道，可是很显然那兔子并不能听懂他的话，只是用警惕的目光注视着他。
江连地之所以这么说，是考虑到这面城墙上还有幸存的其他士兵。
琼莫图被五花大绑还封印了修为，可是这些士兵没有，刚刚失去战友，险死还生的他们，会放过她吗？
倒不是江连地大发善心，琼莫图因自身的无知被利用虽不至于可恨，却也不可怜。
但是，琼莫图为自己的家园拼死奋战的模样，却总让她想到大洋彼岸的燕雨蝶。
如果换了别人这样抓住了燕雨蝶，如果某一天魔痕澜云开战，会不会有人放过燕雨蝶呢？
见琼莫图听不懂自己说话，江连地思索片刻，上前检查了一遍绳子足够结实，然后环顾四周。
“我们走后不要杀了她……我的命令你们不会听吧？”
城头上士兵们的目光已经告诉了江连地一切。
他们无法离开这里，浮掠影消耗以及很大了，显然也不想多带几个人走，因此他们只能在这里静静的等待战斗出现结果。
如果万人城一方赢了，浮掠影还能筑起一个新的结界，接着再由城内之人一点点将内部毒雾清楚，那他们就还有的救。
如果万人城输了……
留着这个兔人，对战局毫无影响，可杀了她，却能一泄心头之恨。
江连地叹了口气，竟是将琼莫图背了上去。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带走她了。”
琼莫图不断的挣扎着，可是现在的她就连绳子都睁不开，何况江连地？
江连地背着她没多久就离开城墙，来到附近的马行牵了匹马，马行空空如也，除了马已经没有任何活物。江连地将琼莫图往马上一扔，便翻身坐在了琼莫图后面。
“乖乖别动啊，不然摔下去被马踩了别怪我。”
江连地笑着看向城头，现在城外的攻城士兵都已经赶去西门，即便打开这城门也没有任何影响了。
可是，城头的士兵却不愿意帮他开门。
因为江连地要放走他们的仇敌。
“开门！”
“有本事你就自己开！谁爱开谁开！”
城头上传来冰冷的回应，江连地的马绕了一圈又一圈，城门却纹丝不动。
“上面的诸位！我此行是要去拿一件神器！如果能拿到，或许万人城的战斗还有希望！你们都是有家人的，是，你们刚刚死了战友。可难道你们连自己的家人都想弃之不顾吗？他们还在万人城等待着你们回去！”
这种话，不说出来人人心知肚明，说出来却有点威胁的意思。
可是江连地实在是没办法了，生死关头，并非所有人都还能保有理智。才如牧东流尚且心灰意冷，何况这些普普通通的士兵？
此言一出，江连地再也没听到任何回应，他最先听到的，是城门移动的声音。
江连地按住琼莫图的后背，示意她好好趴在马背上，只有这样江连地才能带着一个不能动的人骑马还保证不让她掉下来。
“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你乱动什么啊，真不怕被踩一脚啊。”
江连地可是知道的，兔人虽然也是兽人的一种，可身体素质在所有兽人里都是排在最后的，和普通的人类差不多，绝不可能被马蹄子踩过一遍还安然无恙。
琼莫图咿呀乱叫，可江连地虽然在迷幻森林呆了四年，精灵语却一句都没有学。
明白自己是鸡同鸭讲后，江连地只好轻拍琼莫图的脊背，在城门打开之后望了一眼天空。
大雨倾盆，江连地并没有余力再用罡气罩护住琼莫图。
琼莫图是兔人，不怕这毒雾，可是这雨水也不是假的。
江连地从纳戒中拿出一张防雨的油布给她盖上，也不管她能不能听懂，解释道：“这是燕雨蝶让我准备的东西，我自己都没用过，你之后可得赔我一张。”
琼莫图感觉被什么盖住，又开始挣扎，可江连地哪里会管她？挥了挥马鞭，夺门而出。
只希望，牧东流等人能坚持到自己回来。
姜念雄，都这种时候了，你还不出来主持局面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