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之上的追逐战还在继续，但是就如齐镇空与吴焱都想过的那样。
包围圈那个最大的缺口，一直在缓慢的收缩。
它之所以没有闭合，不是因为闭合速度不够，而是因为吴焱还没能将教廷军的退路彻底封死。
吴焱的目的是歼灭，正因如此，面对教廷这样一支完全由骑兵构成的军队，在将对方的退路封死之前，他不会将通往万人城的道路彻底堵死。
围师必阙。
齐镇空在寻找的胜算，就是吴焱故意留下的这个缺口。
如果是靠教廷军自己想突围出来，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在他们即将冲出包围圈之前，吴焱必然会将其彻底闭合。即便教廷军有骑兵对步兵时的冲阵优势，但想必吴焱早已在那里布下了陷阱类魔法阵。
想要杀出包围圈谈何容易，甚至可以说毫无可能。
但如果包围圈外有人接应又如何呢？
“情况如何了？”
齐镇空看了一眼用眺镜眺望的老佣兵，老佣兵只是摇了摇头。
“还没到指定位置，不过快了。”
齐镇空转过头看了眼东方，深吸一口气。
“太阳要出来了，我们没时间了。传我军令，剩余的部队，愿意听我命令的，现在跟我出城！”
“出城！？”老佣兵惊愕的瞪大眼睛，不解的看着齐镇空：“那样的话，万人城不就变成空城了吗？”
“在教廷中返回万人城之前，吴焱是不会攻城的。”
齐镇空的话，令老佣兵愣了愣：“那我们出去是要……”
“接应部队和教廷军杀出重围后必然是相当疲惫，追击的教廷军也是如此。我们现在去是为他们断后，顺便痛击一波追兵，或许能有不少的收获。”
“那万人城就不防守了吗？”
老佣兵诧异的问。
虽然齐镇空信誓旦旦说吴焱不会攻城，谁能保证没有万一呢？
可齐镇空却看向了至今没有出战的那些兽人队伍。
“哼，难道你以为，那些人也会跟我们一起离开吗？”
“……”
除了最开始齐镇空派出去的那些兽人，以及虽然不直接听从号令，却跟着一同出战的几支小队。现在还呆在万人城的，都是些既不听齐镇空指挥，也不打算冒险出击的家伙。
想必在他们的眼中，这场战斗根本就没有胜算吧。与其没道理的战死，不如在这里等待。
“他们……会防守万人城吗？”
“游小绝还活着，他们不敢反水。现在还可以看做万人城的守军，但是……”
一点游小绝出事，这些兽人绝对是最先开城投降的。
老佣兵明白了齐镇空的意思。
如果是这样，他们继续呆在这里不但无法守城，反而十分危险。
“可是……”
“姜念雄月池他们，我们不必在意，自有看护。”
夜无痕至今没有出战的意思，显然是要将保护精灵公主的事贯彻到底了。
老佣兵点了点头，将齐镇空的军令传了下去，浮掠影结束了调息，来到这对幽魂夫妇身旁。
“需要我跟你们出去吗？”
看起来，他是希望留在这里的。
齐镇空没有回头，却是对浮掠影悄悄传音。
“还请浮会长立刻跟我们离开，留在万人城十分危险！”
“危险？为什么？难道那些兽人会叛变？”
“不……危险的，不是他们。”
“那到底是？”
“还记得我说过吗？为了对付姜念雄，吴焱会分出部分力量游离于战场之外。”
浮掠影点了点头，齐镇空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那些部队是用来应对可能出现的变数的，面对一个好用险计的敌人，他一定会这么做。因为这样可以为处理变数留下足够的力量，同时这些力量对我们来说也会成为难以掌控的变数。一旦我们接应教廷军杀出的部队出现在包围圈外与镇云军交战，您觉得吴焱会怎么做？”
“嗯……我们接应的部队毫无疑问成为了变数，他会让那些游离部队靠过去剿灭？”
“不对，他的游离部队不是骑兵，为了避免被发现，肯定和我们的接应部队一样，全部是步兵。我们的步兵大多是兽人，基本上都有肉身跟上马匹速度的能力，但是镇云军不同。想让这些游离部队拦住他们基本是不可能的。远水解不了近渴。恰恰相反的是，他一旦发现我们有接应部队，第一时间就会想到——万人城的部队出城了。那么我们的接应部队在接到教廷军后，会去哪里？”
“……万人城！”
“没错，他的那些游离部队，目标不会是我们的接应军，因为他们根本拦截不住，但是在交战开始时就将接应军派来这里攻城又如何呢？”
“我们的力量难以守城，一旦城破，不知情返回万人城的接应部队和教廷军，就是送进了他们怀里？”
“正是如此。最开始他不攻城，是为了截住教廷军。但假如教廷军已经来到万人城，他就没有了不攻城的理由。”
“那这些话……”
这些话为什么刚才不说？
浮掠影没有将这个问题问出来。
因为他已经想起，齐镇空最开始打算怎么处理这些兽人佣兵。
这些既不听命令，也不打算战斗的佣兵，或许想一直在这个“安全”的城池里固守到底吧。
齐镇空一开始就打算了，将他们当做炮灰，可是众人一直都没想明白，齐镇空要如何将一群龟缩在城中不出的人当做炮灰？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打算了弃城！
“敌弱我强，敌多我少，他们还有攻城级魔导炮。浮会长，恕我直言，就算是军神下凡指挥，这一战要打，也得弃城！我们这边除了高端战力外最大的优势，就是远胜于镇云军的机动性！只有回到花语平原，我们才有拉扯的空间！”
“但是姜念雄与月池只交给夜无痕……你真的放心吗？”
“我放心，为什么不放心。那可是命运之子，命硬着呢。至于平民……我不觉得，吴焱会对那些平民做什么。镇云军和兽人不一样，兽人对人类的仇恨是世代相传的，他们攻入万人城自然会大肆杀戮。但是镇云军不同，他们有人本身就是万人城人，而且如果吴焱允许杀戮平民，只会引起镇云军内乱——他不是傻子，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浮掠影算是感受到齐镇空弃城的决心了，他也是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齐镇空一直都对守城之事讳莫如深。
他从来都没打算守这座城！
……
花语平原。
甘兴霸打了个哈欠，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地图。
“快了吧……应该。”
既非接应部队，也非执行最重要任务的特殊小队。
甘兴霸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明显都有着大功劳的任务，齐镇空都没有派给他们。
的确，他们这个小队是万人城仅剩的人类守军构成的，不足百人，但是齐镇空却拍给了他们这个离战场最远的任务。
他到底是想给万人城保存有生力量，还是想用功劳换取兽人的信任？
甘兴霸不清楚。
他只知道，齐镇空连通讯阵盘都没有给他们留，显然是将他们“放弃”了。
“甘兴霸，你说……齐将军不会把我们当成弃子了吧？所以才不给我们通讯阵盘？”
一名年轻的佣兵悄声询问，甘兴霸别过头，他对这家伙有点印象，因为这家伙和现在留在万人城那个老佣兵聊得很来。
“这……”
其实甘兴霸自己心里也有些打鼓，但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应该不会，不给我们通讯阵盘，可能是因为万人城的通讯阵盘已经不够用了。”
这话倒不假，最开始派出佣兵探查外部情况的时候，就已经分出去很多通讯阵盘了，现在又要发一次——万人城守军又不是镇云军那样的大规模正规军，怎么可能准备那么多通讯阵盘？
“希望是这样吧。”
年轻佣兵有些沮丧，他们现在的任务既危险，又没法和其他部队联系，还不是什么很有作用的任务——显然是最吃力不讨好的工作。
作为佣兵，这样的任务往往是实在没活干了，宁可休息也不怎么愿意接的——除非揭不开锅了。
“我现在有些后悔，接下守城的任务了。”
最开始，在甘兴霸的蛊惑下，有许多佣兵在佣兵公会和牧东流签了协议——可到最后，那些没签协议的佣兵照样参战了，他们这些提前谈了价钱的现在看来——相当于先做了一部分白工。
大家最后都能拿钱，而他们却干了更多的活。
更别说，现在牧城主已经消失很久了，会不会发佣金还在两说。
“甘队长，你跟我说实话吧，牧城主……牧城主是不是已经死了？”
“……”
“我很早就已经在怀疑了，因为兽人佣兵的危机接触之后，牧城主也一直没有现身。仔细想来，最后那段时间你也没有传达牧城主什么有用的命令，我就在想牧城主是不是已经……你只是没有说出来。”
甘兴霸回头看了这年轻佣兵一眼，之前倒是小看了他，于是他长叹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跟你说实话吧。”
“嗯。”
“牧城主真的还活着，你想多了。”
甘兴霸说的煞有其事，年轻佣兵瞪大了眼睛。
还以为甘兴霸郑重其事的想说什么，既然没死，那叹什么气啊！
甘兴霸哈哈大笑，走得更快了几分，年轻佣兵挠了挠头，只好跟了上去。
他不知道，甘兴霸心底已是波涛汹涌。
他现在更加确信了，牧东流选择独自消失是对的。
正因为大家不知道他已经死了，才没有失去希望。
现在，或许牧城主的作用已经没有那么重要，齐镇空挑起了原本该有他挑起的担子。
但是，甘兴霸不想破坏了牧东流一片苦心。
真相？
真相，就留到一切结束之后吧。
再说了，自己也没看到牧东流死时的模样，不是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