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位于下城区的化工厂废弃已久，过于崎岖狭窄的通路穿插在巨大的反应器和分离设备之间，警官们的视野严重被阻隔。
麦克莱恩警长抬起手摆了摆，做了几个手势，警员们组成战术小组全向戒备、交替掩护前行，所有人保持静默，减少绝对噪音，避免暴露。
麦克莱恩留了两名警员在门口驻守，他带领其余的属下朝着二楼前进，那里是除了手电的黑暗中的唯一的微弱光源。
几个年轻人，如安德烈斯，呼吸局促了一些，手指变得有些僵硬，就连约瑟夫警探这样的老资格也用力地握紧格洛克19半自动手枪。只有麦克莱恩，气定神闲、面不改色地走在最前面，宛如一座灯塔，抵抗黑暗。他掐断了微小但不容忽视的惊慌在人群中的蔓延。
距离近了，大家默契地散开，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他们一步一步地靠近。
麦克莱恩警长率先缓步踏上二楼的平台，环境的明亮度提高不少，他关上手电筒。这里视野开阔，如果照明良好，整个工厂都一览无余，控制室就在不远处。
警员们依次在控制室前就位，麦克莱恩警长一击干净利落的侧身踢踹开了房门。
“举起手来，我们是不夜城警察，你已经被包围了！”他大喊道。
无人应答。
在麦克莱恩警长如同猎鹰一样锐利的目光下，室内的一切无处遁形。然而，他只看见了实验室一般的场景，里面放满了复杂的实验装置，角落还装着一笼小白鼠。他留意到，一剂化学药剂还在试管里冒着气泡。
“人还没走远，大家小心一点。”
警官们四处散开搜索犯人的踪迹，相互保持着火力支援距离。
麦克莱恩警长和约瑟夫警探则走进控制室，寻找有用的线索。
“这是，实验日志？”麦克莱恩从桌上一堆凌乱的文件中翻出了一个有意思的玩意。
约瑟夫警探喜上眉梢，他咧嘴笑道：“这可是相当关键的证据啊，”他急切地问道，“有药品制作的记录吗？”
麦克莱恩警长快速地浏览，他低着头说道：“没有，上面全是实验记录，除了动物……还有人体临床实验报告。”
“可惜，不过这畜生跑不掉了。”约瑟夫说道。
忽然一亮，整个工厂仿佛运转了起来，照明装置都开始工作，警员们大多被闪了眼。这个时候的光明比任何时候的黑暗都更让人恐惧。
“趴下！”麦克莱恩猛然扑倒约瑟夫，几乎同时，控制室的玻璃应声而碎，各种枪声随之响起。
麦克莱恩警长光看到约瑟夫警探嘴边一张一合，却听不见声音，他们俨然置身战场。
麦克莱恩的大脑一片清明，他竭力靠枪声和弹道轨迹分析枪手的位置。突然，他取下警探头上的圆边帽，全力扔出窗外，帽子瞬间被子弹打成一块破碎的布料。
一刹那，麦克莱恩对准不同的位置连开七枪，枪枪命中，三个持枪蒙面大汉应声倒地。
这几枪打响了反击的号角，受过严格训练不夜城警察与埋伏者战作一团。
混乱的状况中，一个戴着头罩的身影，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他与阴影浑然一体，自如渡步在黑暗里。他听着身后的枪声逐渐停歇，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惨叫声。
来得好快，那个研究才刚做到一半呢，他惋惜道。
“你被捕了。”平淡的言语在他的耳边炸开，随之而来的一套娴熟的组合拳暴露了平淡下的愠怒。拳头雨点般落下，比钢铁还硬，打得他晕头转向。
“让开，不然我就把你的人全部炸上天！”他浑似一只野兽，吼叫道，手里抓着一个遥控器。
麦克莱恩警长停手了，看着眼前戴着枯草头罩、长手长脚、神似乡间稻草人的罪犯，他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警长先生，我是说，只要我摁下这个小玩意，化工厂下埋的10吨TNT会把你、我、在场的所有有机生命体都炸上天。”他彬彬有礼地说道，理了理凌乱的西服，又补充一句：“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
“你觉得我会信一个杀人犯的鬼话吗？”
“你会的，先生，有底线的好人会信的，不是吗？”
“你在威胁我？”麦克莱恩警长眉毛似利剑，脸部绷紧，铁一样地伫立在原地。
“先生，这可不是威胁，这是事实。”他不紧不慢地向后退去。
“您可以叫我稻草人，虽然我来这座城市找的另有其人，不过您也非常有趣。”稻草人说道。
“想必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他按下按钮。
“不！”麦克莱恩绝望地冲向他，稻草人另一只手握着的装置对他喷出气体。
麦克莱恩没有躲闪，直接把稻草人反手摁倒在地，用镣铐拷上他的一只手，意料中的爆炸并没有到来。
“果然没有炸弹。”他现在才发现冷汗浸湿了警服。
“不，不对。”稻草人喃喃低语，突然大笑道，“他来了，他来了，哈哈哈哈！”
麦克莱恩警长眼前的世界逐渐崩塌，他晃晃脑袋，世界恢复正常，可一瞬间，他的世界又重新变回了地狱；手下抓着，仿佛不是一个罪犯，而是滑腻的恶臭的恶魔，他几乎要抓不住了。
麦克莱恩一字一句地说道：“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警长先生，你知道迪克警官是怎么死的吗？马上，你也能体会到了。”不可名状的恶魔开口道，它所说并非人言，但麦克莱恩能听懂他的意思。
“或许吧，狗娘养的。”他把另一只手铐拷到了自己手上，尽管另一头的是一个恶魔。
“宪法要求我告知你如下权利：你有权保持沉默，否则你所说的一切都将作为呈堂证供。”警长控制不住应激性发抖，他仍努力抬头看向恐惧之源，不肯低头一丝一毫。
“我真佩服你，麦克莱恩先生，不过你可能意识不到急中生智带给你的代价。”稻草人笑着抡起圆锯，那是他从工厂里带出来的。
“这会很疼，我保证。”
“绝不会比这一下疼！”
稻草人的头发隔着头罩被黑暗中的大手拽住，砸向地面，他白净的脸与凹凸不平的地面亲密摩擦几十厘米，高耸的鼻梁不堪重负，“咔嚓”一声，断裂了。痛贯天灵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银白的手铐连接着罪犯和警察，一头是邪恶，一头是正义；他们都承受着痛苦与恐惧，一人厉声尖叫，一人死咬牙关，默不出声、绝不妥协。
给予恐惧的人并不勇敢，敢于承受恐惧的才是勇敢者。
人类无法时刻在压力面前保持优雅，但我们仍然可以留存绝境下的勇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