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吧，趁你还能笑的时候，混蛋。
走出塔楼，那群守护在外的蓝魔士兵再次向我鞠躬。之前是因为我告知他们战友尸体的事，这次可能是看到我拿出了族长徽记。
我突然想试探他们一下。
“你们知道这个是什么吗？”我将吕字型陶像举给他们看。
“这是蓝魔族长徽记，我的大人。”为首的像队长的那个蓝魔恭恭敬敬地说。
“那知道我是谁吗？”
“您是程杰大人。”
“这是我的名字，身份呢？你说说。”我不怀好意地笑。
现在我已经不怕这些士兵了，他们体型比墨义小一号，态度也比墨义好很多。
“晓弥大人的亲生父亲，希义大人的丈夫？”他望着我，眼里有些迷惑。
连流义和义敏都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还是义魂的亲儿子，别忘了哦。”说完，我向他们摆了摆手，迈步向前走，留下这群痴痴望着我的士兵。
流义他们跟了上来。
“刚才您拦着我不让我在墨义大人面前提到您的身份，抵抗他的摄政地位，但为何又要在这些普通士兵面前强调您的身份呢？”
流义有些不解地问我。
“就是因为他们普通啊。”我笑着说，想起玩过的三国志系列的策略游戏。
那些策略游戏里，士兵普通得都只是一个个数字而已。一场战斗下来，死伤个几千上万的，都只是数字的变动，根本没有感觉。
但现在我面对的是有血有肉的士兵。他们不再是数字，而是一个个站在我面前的，能哭能笑的人。
游戏里，你不需要思考怎么样让成千上万的士兵追随你。因为只需要轻点鼠标，就能调动一堆数字与另一堆数字。
而面对个体的时候，想要调动他们，需要的是资格和取得他们的信任。
这是之前老姐俘获大屋里那一堆士兵时，我就在思考的事情。
“为什么他们普通，你反而要说明自己的身份？”流义追问，义敏则在一旁始终保持他事务性的笑容。
“我需要他们。”我这样解释，“他们之前一直在墨义手下，习惯了墨义的领导，他们对墨义的命令都是基于这种习惯来执行的。”
“你想分化他们？”
“可以那么说，我只想在他们心中种下一颗种子。”
“叛变的种子吗？”说话的是一直沉默的野葵，似乎擅长暗杀的她，对诸如叛变和阴谋特别感兴趣的样子。
“可以那么说。我要在今后的时间里，让他们内心产生一个想法：在这座城里，有一个地位比墨义更高的人。”
“但是，墨义大人在这里统治也有十来年了，这不容易成功吧？”流义继续发问。
“嗯，让他们倒戈相向是肯定不可能的。你看看那个百人队，为了墨义可以全部战死，都没一个人逃跑。不过，今天老姐在大屋的时候，那个士兵对她的要求有些犹豫，之前门口那个队长对我的要求也有些犹豫。这种犹豫都是对墨义的命令的小小反抗。”
“不过最后他们不还是没有违抗吗？那有什么意义？”
“我需要的只是他们在执行墨义命令，特别是针对我的命令时，能有片刻的犹豫。”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刚才也说了嘛，现在只是种下种子，谁知道未来这颗种子会成长为怎样的参天大树呢？”
“那您刚才不对墨义表明，又是为何？”
“不需要表明，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身份和这种身份对他的影响。而现在晓弥、我、我老姐，甚至你们的性命都在墨义手里，他如果要杀我们的话，随时都能杀，不是吗？所以现在绝对不能公然与他为敌。”
“原来如此，是我考虑欠妥了。”流义像醒悟了一样，说道。
年纪比其余蓝魔大一些的他，我能感觉到，他有丰富的知识和分析能力，但实际运用时，因为他直率的性格，往往不会利用那些知识耍小花招。
“程杰大人，比起最初的印象，我感觉您变得更聪明了啊。”流义扶了扶眼镜，直率地评价我。
“最初的印象我看起来很傻吗？”
我们几个人都笑起来。
今天的晚宴，依然在城堡大厅里举行。但墨义没有出现。我们的人数倒是没大的改变，只是换了人而已。
陈闲和唐末已经出发去了主城，晓弥被关在房间里。
餐桌上，我，老姐，还有我一再要求下才和我们同桌的义敏，流义等人。
比起昨夜，今天的晚餐更轻松。
我终于问起那些肉类料理的食材名字，他们有人告诉我是丰腴草原上一种野猪的肉，叫什么当康的。还有些是长着人面的鱼的，叫什么赤鱬的……
我又开玩笑似的问他们不是蓝魔吗？怎么不吃人？
他们说几百年前就不吃了，因为人很少……
好吧，几百年前就不吃了！
我跟老姐汇报了和墨义见面的经过。得知她又可以照顾晓弥时，她高兴得差点打翻整桌的菜。
她也告诉我，大屋里叫她大姐头的蓝魔士兵，越来越多，说着还很自信地挺了挺她的**。
得，什么仙女转世，她根本就是魅魔吧？
夜里，我跟着老姐一起又来到晓弥房间的门前。
守在门口的士兵早早就向我们鞠躬了。
“这下你们可以让开了。”老姐说，骄傲地望着这些士兵。
“是的，大姐头。但仅限于您一个人进去。”说着那个人看了我一眼，又继续说，“程杰大人，我要谢谢您，百人队里有我的兄弟。”
你们士兵很少的样子哦，这样都能碰到几个兄弟。
当时只是因为觉得那些士兵的死状太惨了，也太可怜了，所以想要安葬他们，也不管这边有没有这样的风俗习惯。
但现在看来，不仅有，而且他们对入土为安的概念相当重视。
“但是你还是不能让我进去，是吗？”我开着玩笑，但却多么想进屋里看晓弥一眼，抱起她转圈。
“是的，不行。这是私人性质的感谢，公务上我必须执行墨义大人的命令。”
“没问题。”我苦笑着说。
“请进吧，大姐头。”他将门向内打开一半，让老姐进去。
就在门打开的一刹那，我看见已经换成睡衣的晓弥站在门口。
她的头小小的，手脚小小的，身体也小小的。她似乎一直等在旁边，早有准备，在门打开后，突然就伸手死死拉住大门边缘。
“爸爸……”她瘪着嘴说，那是她要哭的前兆。
“爸爸来看你了，晓弥，我说过，爸爸会来看你。”我蹲下来，突然就鼻子一酸，晓弥的身形在我眼中被泪水模糊了。
晓弥向我伸出一只手，想要我抱起她，但刚一松开发现拉住门的力量会减弱，又缩回去，继续死死抵住大门，用无助的眼神望着我。
老姐几步走过去，帮晓弥挡住，又拍了拍她的头。
晓弥这才放心地松开手，从房间里跑出来，一把扑到我怀里。
还是那股奶香味。
本以为那些士兵会阻止，因为壮硕的他们，要挡住一个四岁的小女孩，简直易如反掌。
但没有一人出手，也没有人来拉开我和晓弥。
真想就这样抱着她找到一个传送阵，嗖一声传回去，在那边一起生活下去。
“爸爸，我好想你……”她趴在我肩膀，冰凉的脸颊贴着我脖子。
“爸爸也想你。”
我紧紧抱住她，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最易碎的宝物。
“程杰大人……”蓝魔士兵终于开口。
我松开手，但晓弥还紧抓着我的衣服不放。
“不要！爸爸，我不要离开爸爸！”她第一次用尖利的声音喊道。
那声音像刀子一样刺着我的心脏。
“晓弥弥，小姑今天又可以陪你啰。爸爸有事情要做，来小姑这里吧。”老姐说，同时在帮我和蓝魔士兵解围。
“呜哇——”晓弥一下子哭起来，“爸……爸……也要上……班班吗？也……不……不要晓弥吗？”
“三天，忍耐三天，晓弥。爸爸一定来接你，到时候你要什么爸爸都答应你。”我半跪下来，把她放到地上。
“呜，呜……”她一边点头，一边继续哭，手终于松了。
“拉勾勾。”我伸出小拇指。
“嗯，拉……勾勾。”她勾住我的手，轻轻摇动起来，然后突然在我侧脸亲了一下。
“盖章章。”她还流着泪，但嘴却绽开笑容。
我也凑上去，朝她小脸亲了一下。天知道，这是我第一次亲女孩，不管她多少岁……
老姐将晓弥抱了进去，而蓝魔士兵重新关上房门。
“你们呐，看好我的女儿！”我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对他们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