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贫院那扇古老的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露出艾格妮丝·莫瑟那张严肃而刻薄的脸庞。
她身为济贫院的管事，对于每一个想要进入这里的人，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
莫瑟管事锐利地目光上下打量着梵婀玲，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和防备冷冷地问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施潘道济贫院，女士。”
“有手有脚的，来济贫院做什么？”管事女子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梵婀玲抿紧下唇，不发一言。
管事女子皱了皱眉头，她并不想惹上任何麻烦，尤其是像梵婀玲这样来历不明的人。
但是，看着这个女孩疲惫的身影，她又有些犹豫。
莫瑟管事命令道：“去地上抓一把泥土过来。”
梵婀玲照做，她弯下腰，抓了一把泥土，然后返回了门前。
莫瑟管事没有丝毫怜悯，她抓起梵婀玲手中的泥土，狠狠地糊在了她的脸上。
一股冰冷的湿泥瞬间覆盖了梵婀玲的半边脸庞，那种黏糊糊、冷冰冰的触感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梵婀玲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做完这一切，莫瑟管事转身走回院内，留下一句话飘荡在空气中：“进来吧。”
随后，莫瑟管事扔给梵婀玲一块写有数字“30”的布质袖标：“我是济贫院的莫瑟管事，以后你就叫朵莱希（dreißig）了。”
朵莱希在莱茵语中正是“30”的意思。
梵婀玲沉默地带上袖标，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将以一个新的身份在这里生活下去。
莫瑟管事带她来到了一间阴暗的卧室前。
梵婀玲透过门上的铁栅栏看到，门后是一个狭小的空间，与其说是卧室，其实更像一间牢房。
卧室里没有任何一个可以看见的床垫，只有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干草。
面黄肌瘦的女孩们尽可能紧密地挤在一起，抵抗早春夜里的低温。
整个卧室里只有一小块破烂的毯子可供她们共享，但这块毯子下却躺了六个人之多。
更多的人则只能蜷缩在角落或干草堆中度过寒冷的夜晚。
莫瑟管事慢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古铜色的钥匙。
她熟练地将钥匙插入那扇破旧的房门锁孔中，轻轻一扭，锁舌便“咔嚓”一声弹开。
随着房门缓缓打开，一股阴冷的风夹杂着早春的寒意猛然涌进卧室内。
挤作一团的女孩们瞬间都打了个哆嗦，然而她们的身体却因为长期的饥饿和寒冷而变得麻木，只是微微颤抖了一下，便又恢复了之前的姿势。
一股复杂而刺鼻的气味瞬间从卧室内弥漫出来。
那是一种混合了潮湿、霉味、未洗的衣物和人体汗臭的难闻气味，仿佛长时间封闭的空间里积攒的所有不洁与腐朽都在这一刻被释放。
这股气味让梵婀玲感到一阵恶心，她不禁用手捂住口鼻，试图减少这种不适。
然而，这股气味仿佛无处不在，无论她如何躲避，都无法完全摆脱。
她只能强忍着这种不适，让自己的身体逐渐适应这种气味，因为它将是她未来生活的常态。
当莫瑟管事出现时，她们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微微抬起头，用那双深陷的眼窝中的目光，无声地望着门口。
其中几个女孩的脸上还挂着干涸的泪痕，但她们已经没有力气去擦拭。
她们就像是一群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在这个阴暗的角落里默默地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莫瑟管事环视了一圈卧室内的女孩们，然后冷冷地对梵婀玲说：“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明天早上跟着她们一起来工作间报道。”
“见到济贫院里的大人物，记得把头低好。”
说完这些，莫瑟管事便毫不犹豫地关上了房门，转身离去。
随着房门的关闭，那股阴冷的风也被挡在了门外，但室内的寒意却依然挥之不去。
梵婀玲靠着墙缓缓坐下，身体因疲惫而沉重。
她的脸颊上还残留着莫瑟管事之前狠狠糊上的泥土，此刻那些泥土已经变得有些干硬，紧紧地附着在她的皮肤上。
梵婀玲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平稳。
-------------------------------------
济贫院里没有早餐，每天只有一顿晚饭。
清晨的曙光还未完全洒满大地，梵婀玲和其他女孩们便被严厉地唤醒，她们睡眼惺忪地被赶往昏暗的工作间，开始了又一天的抽麻絮工作。
这个工作间位于济贫院的深处，空间狭小且昏暗，几乎没有自然光能够穿透那些陈旧的木制窗棂和厚重的灰色窗帘。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潮湿而沉闷的气息，混合着麻絮的粉尘和孩子们身上汗水的味道，令人窒息。
工作间里摆满了破旧的木制工作台，每台工作台上都摆放着成堆的麻绳和简单的工具。
这些工具大多是生锈的或者已经磨损得不成样子，使用起来既费力又不安全。
女孩们小小的身影在工作台前忙碌着，她们的手指飞快地穿梭在麻绳之间，抽出细小的麻絮。
由于空间有限，女孩们不得不挤在一起工作。
她们的身体紧贴着工作台，几乎无法挪动。
长时间的保持这样的姿势，让她们的肌肉和关节都感到疼痛。
然而，她们却不敢停下来休息，因为一旦停下来，就意味着会面临更严厉的惩罚和更少的食物。
莫瑟管事手执一根教鞭，一旦有哪个女孩不认真工作，就会挨上一棍子。
梵婀玲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周围其他女孩的动作。
她拿起一根麻绳，试图模仿其他女孩的动作，但她的手指却显得笨拙，时常无法准确地找到分离纤维的切入点，麻絮在她手中断裂。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气馁，观察着其他女孩的动作，仔细揣摩她们的技巧。
梵婀玲的重新拿起了一根麻绳，指尖用力，开始小心翼翼地分开纠缠在一起的纤维。
麻绳在她的手中慢慢展开，露出里面柔软细腻的麻絮。
这个过程需要耐心，因为一旦用力过猛，麻絮就会被扯断。
抽出来的麻絮稍后会被送往码头，这些麻絮涂浸过沥青后，是很好的补漏材料，用于修补货船上渗水的漏点。
莫瑟管事在工作间内巡视着，她的目光在梵婀玲身上停留了片刻。
看到梵婀玲虽然笨拙但努力的模样，她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