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系统。
莫比乌斯正藏匿在管道中,通过下方的百叶窗口观察着底下的动态。
在不透风的医院地下室,四通八达的通风管道是连接地下空间每一寸的必要装置。
虽然重兵把守,但通风管道似乎并不在看守范围内,作为隐藏和侵入的地方,这再好不过。
虽然她哪怕明晃晃地从那些守卫跟前走过去也不会发现,但她还是听从刹那的意见藏在管道处。
[11区 地下4层 5-14室,目标位置已标记,正在投影小地图。]
指导手朗诵着,莫比乌斯的视野左上角随即显现出一个小地图。
[沿着标记路线前进,离你并不远,让我们抓紧时间。]
“了解。”
“——,——……”
又是刚刚的声音,年轻女孩子的声音,这次可以听得更加清楚,但是恶心的感觉已经大幅度的降低了。
已经可以辨认出她就是目标了。
她在发出愿望。
既然确认了自己要做的事情,那么接下来需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个了。
身体俯下,砸碎窗口,向下猛冲!
先从这里出去。
——碰!!
“——有入侵者?!”
在空中自由落体,同时右手握拳,用力挥向诧异的敌人。
将厚重的甲胄包裹着的头颅,将那血肉和骨头的组合一击粉碎。
[主要系统:〈战斗模式〉启用]
[格斗程式已完成加载。]
……………………
这里没有计算时间的方法。
隔绝在厚墙外的风吹雨打亦停亦起,墙面与地板的肮脏和潮湿从不变化。
环境的变化,时间的潜移默化几乎都完全终止——凭借少女仅剩的听觉和视觉没办法寻得其中的差异。
“………”
伤痕累累的匍匐在囚笼之中。
早已不能被称为衣服的破布,混着血液和脏污,粘在身上。
杂乱不整,散发着恶臭,有着别人的血液,但更多是自己的血。
在分不清昼夜的黑暗里面,日复一日的重复着生不如死的监禁。
被强迫着使用自己的源石技艺,接受毫无人道可言的实验,承受无法形容的痛苦,被强制性的忘记好多不想忘记的东西。
接着继续被迫使用源石技艺。
重复着无法解脱的一个循环。
她可以使用自己的源石技艺治疗别人,能治疗伤口,能治疗病痛,还能治疗自己。
然后什么也治不了。
明明用过了源石技艺,但是却依然痛的不行。
“……啊……”
除了发出意义不明的喘息声,就连一个完整的字词都吐不出来。
无尽的痛苦被幽禁在这濒死的身躯之内。
或许她早就已经死了也说不定?枯槁苍白的身躯早已干涸,无法流出更多的血了。
但如果人死了,应该感受不到痛苦了才对?
为什么她还活着。
为什么还能感到痛苦。
为什么要让我承受这种痛苦?
每时每刻,从不停歇钻出皮肤的痛楚,挖开骨肉的痛楚,在没有昼夜的昏暗不分昼夜的缠绕她。
真的痛到要死,却又不被允许死亡——承受着比任何酷刑还要残忍的残酷。
没有做错任何事。
要说唯一一点不好的。
她是个天真善良的孩子……仅此而已。
但在这片冰冷的大地,弥足珍贵的善良,却成为了她承受酷刑的理由,被镶嵌说了罪状。
扭曲恐怖,令人作呕。身躯早已濒死,对于她来说,这个时候——死亡毫无疑问是种恩赐吧?
她早已不奢求获救,只敢祈求死亡。
然而,为了不知道什么的目的,牢狱之中的人依然供给了少女生存所需要的能量。
只要心脏还在跳动,这份绝望的痛苦将会一直延续下去吧。
如同一具活尸,直到连最后残存的记忆也彻底失去……
“谁来……救救我……”
……
…………
………………
……踏……踏…踏……
……踏…踏踏…踏踏……
……踏踏…踏踏踏、踏踏踏……!
少女听见了外面响起的脚步声。
那声音并不整齐,也不规整,显得杂乱无章和吵闹,这在赦罪师之中是不被允许的。
没有人敢在这里胡乱奔跑。
但是那铁靴的顿挫声音依旧可以很清晰的分辨出来,那是战士前进的声音。
“……谁?”
“是入侵者?!……不对,通告明明说入侵者还在3区停留?”
——碰!!!
像是什么西瓜被打爆的声音。
“——你?!”
——碰咚!!!
金属的摩擦声与撞击声响彻地牢。
那是打破混沌的第一道雷鸣。
……访客?
少女从恐惧中苏醒,铁索依然紧紧缠绕她的脖颈,伸手可及的只有冰冷,凝结不动的钢铁。
——咔碰!!!
本不该出现在此的噪音,如雷的巨响继续撕裂着寂静。
……是谁?
隔绝光芒和希望的铁门,被毫无收敛的暴力粉碎。
少女迷茫地循着声音看去。
她的眼前多了一具尸体,那具尸体戴着白银的羊头面具,身着黑袍和甲胄。
那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搭配——自己的噩梦。
……谁……?
少女干枯的意识一时间还弄不清楚纠缠自己已久的噩梦为何突然瓦解。
只见门外投射进来的光芒照出一道人影,于是她竭尽全力地抬头观望。
在粉碎的门槛,光芒投下的阴影轮廓勾勒出来者的身姿。
那是一位天使。
虽然不明白比较的对象是谁,但她看起来比想象中的要娇小。
靓丽的容貌,就好像被神明亲手雕琢出来的一般。
她浸染着鲜血,身着华丽身经百战的骑士盔甲——也许能称作她为骑士也说不定。
即便染上狰狞的鲜血,依然如公主般美丽的天使骑士。
所以,骑士大人,您是来拯救我的吗?
‘并不是,你并不是我的公主——况且,也没有像你这样丑陋的公主。’
尊贵的骑士大人大概会这么说吧。
瘦削如枯枝的身躯,苍白如墙漆的皮肤,密密麻麻的伤痕——还有如扭曲的血肉一般,遍布肉体上的黑色晶体。
这样的“公主”会有什么美感。
面前的骑士大人,才是最有资格称为公主的。
自己又产生幻觉了吧?——在不知道哪次实验之后,总会出现各种各样不同的幻觉。
这次也是幻觉吧。
怎么可能会有人来救自己。
或许也曾幻想过有人来拯救自己,有着名为英雄的存在将自己救赎。
但是,终究……
“我会救你的。”
……已经发展到了幻听的地步了吗,我明明什么话都没说,自顾自回答我的心声。
碍事的幻觉……你不该给我无谓的希望……
什么救赎啊……不过都只是些该死的幻觉罢了……
“我就站在这里,并非虚假。”
“你需要帮助,对吗。”
是啊?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你如果不是幻觉的话,如果你真的能救我的话……如果你是真的话……就给我一个拥抱好了。”
毕竟我还在做着白日梦,我怎么还没醒……这个幻觉什么时候结束,竟然在跟不存在的东西聊天……
“——如你所愿。”
身躯与身躯接触,冰冷的坚硬甲胄贴合在同样冰冷的肉体。
尽管轻如蚊子叮咬,但货真价实。
意识,灵魂,早已断开连接的躯壳,少女感觉自己的一切在那一秒钟停转。
她愣住了。
那是实存之物,真实的拥抱,真实地传递余温。
扰乱一切的涟漪。
“我会救你的。”
……真、真的吗……?您真的会带我离开这个地狱……?!
“你会离开这里的。”
如果…还可以在您的怀抱里痛哭出声的话……
“我没所谓。”
还可以……被充满希望的双手牵起?
“嗯……请握住我的手。虽然不明白什么是希望,但我会尽力参透什么是希望然后让它充满我的双手。”
这真的…不是幻觉吗……?
“莫比乌斯就是莫比乌斯,不是叫幻觉的谁谁谁,你认错人了。”
属于我的救赎,已经到来?
这是现实,货真价实的……现实?
“——我就站在这里,谁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没人能把它夺去。
“所以。”
怀抱着希望。
“——向我伸出手吧。”
笼中鸟将重获自由。
破笼之时已然莅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