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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带着杀人委托而来,但维罗妮卡最终没有杀死莫比乌斯,而是大大方方地放她离开。
于是莫比乌斯在破碎的街道上花了点时间将盔甲的碎片一一收集起来,继续执行莎莉亚的委托。
她领着莎莉亚,顺着被战斗破碎的街道向远方的高墙直行。
“真的没有问题吗?你受的伤也很严重……”
“嗯,没有问题。”
“是吗……不要勉强自己了。”
莎莉亚虽然一脸不信任,但还是收起担忧,重新迈步。
随着一步步靠近高墙。
被称为贫民窟的事物,也不断出现在视野之中,一直衍生到视野末端的高墙边。
这是终日住在阳光下的莎莉亚以前不曾见过的惨境,现在带着悲凉一股脑的涌入心中。
——比起自家周围的高楼大厦,眼前的这些建筑,也许一句寒酸都配不上它。
莎莉亚如此想道。
只能被称为断壁残垣的墙壁组合堆砌起简陋的房屋。
莎莉亚注意到,从不少房间露出的并不紧密的缝隙中,还能看见零星的灯光,似乎还有人在里面理由篝火取暖。
她看见道路上插着一个牌子——难民营。
这个牌子似乎意味着两个世界的分界线,看着面前散乱摆放的住人废墟。
“难民吗……”
她无意识地呢喃起这一句。
他们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吗……
夜晚的寒风更盛。
在方才,因为维罗妮卡加热了周围的空间才没感觉到。
但远离了那个滚烫的街道,她真正体验到了寒冷,她已经无法感觉到自己的脸部肌肉,无数次刀刮般吹过的冷风都让她的身体颤抖。
要不是今天出来的时候多披了一件外套,现在就已经冻死了。
如果她自己一个人的话,在这样的郊外绝对撑不过一晚。
在冷冽的寒风中受冻的感觉是她从小到大的十八载都未曾体验过的。
“真奇怪啊……能供给大部分人活下去的资源,却掌握在极少数的人手中……”
“明明活下去已经那么艰难了,又为什么还要把仇恨不断延续下去呢?”
仇恨引发战争,战争导致灾难,灾难创造流民,流民的仇恨又再次流向战争。
无限的苦难循环。
说起仇恨……自己的身边正好有一位“世仇”萨科塔,二者的仇恨已经不知道延续了几千年。
在现在的泰拉历出现之前,他们的仇恨就已经存在。
“你对于仇恨、战争之类的怎么看?小莫。”
莎莉亚咨询起自战斗结束后就一直非常安静的莫比乌斯。
……不过也有可能他本来就那么安静。
莎莉亚暗自吐槽道。
但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很好奇这位甘愿在卡兹戴尔,在一名萨卡兹底下做雇佣兵的萨科塔,对于这种话题如何看待。
但此刻,莫比乌斯正在研究“自己身体流出来的液体为什么是蓝色”这个问题。
她的常识并没有为她解答这一条问题。
“唔……卜好次。”
她还尝了一口。
虽然颜色看着很像早上吃过的薄荷糖融化了,但是没有什么味道,而且特别粘腻。
甚至有点塞牙,而且很冰。
不好吃。
“那些蓝不拉几还发光的……是你的血吗?”
“也许……?”
并非肯定的答复。
[它的确可以类比为血液……循环液,实际上就是仿生血液。它的作用既是冷却液,也是修复剂,但没有充当食物的功能。]
[你感觉塞牙,是因为它正在针对你的损坏处进行修复——别再玩它了,影响修复工作进行。]
“萨科塔的血液是蓝色的吗?我没见过诶。”
莎莉亚似乎并没有感到怀疑。
她唯一见过的萨科塔就是莫比乌斯,对于这个种族的了解也仅限于他人的道听途说。
“……我不知道。”
莫比乌斯也没见过其他的萨科塔,其他萨科塔的血液是什么颜色的,她也不知道,对于萨科塔的认识,她并不比莎莉亚多多少。
“还有你刚才问的‘对于仇恨、战争之类的怎么看?’,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
“……”
看着莫比乌斯,莎莉亚感到无语。
这个笨蛋萨科塔,恐怕脑袋还没有自己灵光。
对付这样的傻姑娘,她恐怕能找出好几种不重样的方法,轻而易举把她骗上床。
说到底就不能指望她能给出什么靠谱的回答,她白问了。
这么想着,莎莉亚突然感觉后背一凉。
莫比乌斯忽然用不带感情的吓人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令她有些毛骨悚然。
“诶…嗯?干、干什么?你…你又有什么想说的了?”
“并没有。莫比乌斯无法为你解答这个问题。”
“……”
摆出一副“我有话要说”的庄重表情,莎莉亚本以为她会说点什么靠谱的话,但貌似只是她想多了。
这个天使的脑回路根本有大问题。
“那不还是我白问了!”
“虽然莫比乌斯不知道,但是有人,不,有东西知道——”
莫比乌斯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我可以向莎莉亚转告指导手的话吗。
她默念道。
[……无所谓。告诉她也没有威胁。]
得到了那者的允许,莫比乌斯把话茬子继续接了下去。
“但是我的指导手,她是这么说的……不论是仇恨,还是战争。”
“……指导手?那是谁……?”
莫比乌斯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被影响地继续说下去。
[无论是仇恨,还是战争——那都毫无意义。]
“——那都毫无意义。”
“所谓的仇恨,不过是政权与政权之间的利益相关。昨天可以互相厮杀的敌人,第二天,也可以马上成为互相托付后背的战友。”
“因为微不足道的利益,让毫无意义的战争铺满世界,让无数人死去,又让毫无意义的仇恨蔓延。”
“如果人类无法互相理解,而只是一味掀起无法理解的战争。”
“最终,文明将因为不产出任何资源,又将无数珍贵的资源不断投入名为战争的无底洞后灭亡。”
“明明活着已经如此艰难了——人类却还要在自我毁灭的道路上活跃着。”
“明明外部的威胁从未消失,人类却还有心思对着同胞举起武器。”
“文明,最终将再一次因为人类的卑劣和愚蠢灭亡。”
“掀起战争的那些人,似乎并没有名为大脑的重要器官,就连卷毛驮兽都要比他们聪慧。”
“——她的评价如上。”
于此,莫比乌斯说完了。
“……犀利的评价。”
她的家教老师从来不会说起这些,他们只会一味地强调自己应该像个淑女,像个大小姐。
然后嫁给一个好男人,作为一个好夫人,度过平平淡淡的余生。
遥望远方的高墙。
太阳已经落下,夜幕覆盖,天空是压抑的黑色。
“看来已经赶不上日落了呢。”
莎莉亚说出来不知是感叹还是陈述的语句。
“任务失败,抱歉。”
“不用为此自责啦,反正看日落什么时候都可以,但要是为了这种小事而丢掉性命就是本末倒置了,你已经尽力了。”
“……我明白了。”
“话说……小莫。”
“什么?”
“你是为了什么理由而战斗至今的?”
“你早上好像问过了。”
“但是早上你没给出让我满意的答复哦,重新回答。”
“……钱?”
“我敢肯定,你绝对不会对这个感兴趣的。”
就连你自己甚至都是疑问的语气……
莎莉亚在心底里暗暗补充了这一句。
“那就是甜品。”
“这个只能算新的爱好吧,而且还是今天才发掘出来的。”
“为了刹那。”
“刹那是说那个血魔吧?这是在帮别人做事,跟你自己没关系,你自己,你自己……想要为什么而战呢?”
“不知道。”
她没有过去的记忆,想不起过去的身份,就连出现在卡兹戴尔的原因都不被告知。
她是为了什么而战斗的?
她不知道。她从苏醒时就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你肩负着重任。]
我肩负着怎样的重任?
指导手却又选择沉默,不进行解答。
让莫比乌斯战斗的理由……
“……没有理由。或许我的存在也一样,毫无意义。”
“哪有什么毫无意义的……嘛,以前我不知道什么叫有意义,什么又是没意义。”
莎莉亚擦了擦鼻子,清了清嗓子,强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
“干着自己认为没意义的事情,说着没意义的话,然后自以为‘莎莉亚’将作为工具人毫无意义的过完一生。”
“曾经的我对这个现实感到绝望。但现在……我无论如何,也要怀揣着希望活下去。”
“哪有什么没有意义的。”
“每个生命,不论是消亡还是存续,都有属于它的重量。”
“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也没关系,不论如何,先让自己活下去,然后再去思考这些问题。”
“活着,本身就足够有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