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什么毫无意义的……嘛,以前我不知道什么叫有意义,什么又是没意义。”
莎莉亚擦了擦鼻子,清了清嗓子,强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
“干着自己认为没意义的事情,说着没意义的话,然后自以为‘莎莉亚’将作为工具人毫无意义的过完一生。”
“曾经的我对这个现实感到绝望。但现在……我无论如何,也要怀揣着希望活下去。”
“哪有什么没有意义的。”
“每个生命,不论是消亡还是存续,都有属于它的重量。”
“不知道自己活着有什么意义也没关系,不论如何,先让自己活下去,然后再去思考这些问题。”
“活着,本身就足够有意义了——啊……这么装模作样,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一知半解,不懂装懂……把那些忘记吧!感觉超级中二,尴尬死了……”
莎莉亚说着说着,然后摇了摇头,自暴自弃地停了下来。
她不认为自己拥有说这些大话的资格,她是贵族,她凌驾于绝大部分人之上。
这一点从未改变。
“我认为你说得很好——所以,我会把它们好好记住。”但这次,莫比乌斯少见地立刻否定道。
“真的吗……”
“嗯,你应该对此有不动摇的信心。”
“啊啊……你这样子我反而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吗!啊嚏——!呜,天气真冷啊,早知道应该再多穿点!这次出行的准备还是太少了!唔…果然还是先回去吧,莫比乌斯,这次就不用你跟着啦。”
非常生硬的话题转变。
在不能共感的时候,莫比乌斯对于他人的心思感知非常迟钝,但这次,她却意外的敏锐。
她并没有继续逼迫着莎莉亚,而是转而说道。
“虽然已经看不见日落了,但是我们还可以等待日出。”
“诶?什么意思?”
“我的常识里,假期并不一定只允许有一天。”
“可、可以吗!”
“嗯……”
[她的身份并不寻常,如果不想惹祸上身,最好别做多余的事情——路线已经规划完毕,代行者,你应该趁现在还有余地,把她送回他的家。]
但是看着莎莉亚一脸藏不住的兴奋,莫比乌斯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可以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绝不能让她注意到自己的紧张。
“好、好的!我要去!”
——抱歉,指导手。
[我只是辅助,可以向你提供意见。代行者,可以进行决定的永远是你。]
——但选择的后果要你与我一起承担。
[没关系。]
……………………
莫比乌斯和莎莉亚选择了抄近路。
以魂灵熔炉为中心,四周不断延伸出各种排气管道,它们堆砌成一道道横跨卡兹戴尔的“桥梁”。
通过这座桥,就可以更早的回到居所,赶在刹那苏醒之前。
——如果它能被称为桥的话。
除了那些尚且对死亡威胁毫不在意的孩子,生活在卡兹戴尔的普通萨卡兹们,很少来到这个管道构成的高耸大桥上。
错综杂乱的源石尖刺“丛林”随时可能夺走失足者的性命,却也成为偷窃者和雇佣兵窝藏的天堂。
在阴暗的地下,他们从矿区和工厂的地道与排水管向外窥探,从城市一角窜到另一角。
而在这高空的“捷径”,却只有她们两人慢慢地走着。
荒野的寒风越过城墙,毫无遮拦地直接刮过高空,吹起了莎莉亚银色的长发,发丝如同流星般舞动着。
“好高啊——!好美啊——!”
站在管道上,看着下方属于卡兹戴尔的城市光景,莎莉亚忍不住激动地开口。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当看到橙黄的灯光在下方不断闪烁时,莎莉亚沉醉了。
她听着重重的风声,露出了满脸的笑容。
世界上有无数城市的夜景远胜于卡兹戴尔,但对于莎莉亚来说,自己的双眼所见的一切,才是最美最珍贵的宝物。
“太漂亮了……”
或许是因为这天玩得很开心,亦或许是被寒风冻的,她雪白的脸颊浮出一层明显的红晕。
她的笑容是那样的纯真无邪。
“原来只要人多,夜就会变得那么漂亮啊。”
莎莉亚激动地自言自语着,而莫比乌斯则无言的点了点头。
对于莫比乌斯来说,这片陌生的大地,同样也给她带来了相当多的感慨。
失去记忆的她,所见的每一物都是崭新而多姿多彩的。
“莫比乌斯,对了,从来没有问过你来着,作为一个萨科塔人……你喜欢萨卡兹人的卡兹戴尔吗?”
卡兹戴尔破破烂烂,她的色彩很少,只有属于钢铁的黑,熔火的赤红与灯的暖光。
她无法回忆起萨科塔的家乡拉特兰。
所以她以自己唯一去过的另一座城,伦蒂尼姆作为比较。
在维多利亚的伦蒂尼姆,奢华而美丽,它拥有的色彩远超卡兹戴尔,它是一座浪漫的城市。
但莫比乌斯在那里只有不快的回忆。
但在卡兹戴尔。这个被世人打上“魔窟”标签,畏而远离的地方,在这里,却有着令她安心的记忆。
在这里生存的人们。
何其脆弱,又何其坚强。
这座城市承载着无数无家可归之人。
以此作为出发点的话。
“是的。我喜欢她。”
莫比乌斯点头,毫不迷惘的回答。
……………………
半小时后。
刹那的小破屋内。
血魔叼着烟,面无表情的盯着房间内的两人。
“我有说过你可以不经我允许去接私活吗?”
刹那站起身,眯着眼睛,借着身高差居高临下地看着莫比乌斯。
“……对不起。”
莫比乌斯抬头直视刹那,老老实实地道歉。
——你也没有说过不行。她其实本想这么说,但立刻被指导手制止了。
而刹那突然抓住莫比乌斯的肩膀将她拽了过来,狠狠对着后脑勺从上往下来了一巴掌。
“——唔……!”
“……!”
“难道没人告诉过你,找到来历不明的糖果要先问问家长能不能吃?如果你因为杀掉了不该杀的人,导致惹了不该惹到的人,把你的头砍下来扔到粪坑里冲洗都不够弥补。”
“知道其他佣兵一般会怎么惩罚这种行为吗?他们会把你的舌头切下来。”
于是刹那又照着莫比乌斯的脑袋来了一巴掌。
“……怎么不痛。”
莫比乌斯并没有感觉到很明显的痛,明明她没有开启痛觉抑制。
难道神经系统损坏了?
“还说不痛?”
于是刹那又来了一巴掌,这次的力道毫无保留。
“痛……!”
“……活该!”
“那、那个,要求莫比乌斯帮忙的是我!错在我身上,别打她了……!”
似乎是不忍心莫比乌斯挨揍,莎莉亚开口吸引了刹那的注意力,替她解除了困境。
“哦对,忘了——还有你。”
刹那把莫比乌斯扔到一边,这次教训就算是这么过去了,于是她转头瞪向旁边畏畏缩缩的莎莉亚。
似乎是她之前注意力全在莫比乌斯身上,全然没有注意到莎莉亚。
所以当她鹰隼般的目光落在少女身上,那目光,就像老父亲出差回来看见自己家的大白菜被猪拱了一样。
那是想杀人的目光。
莎莉亚顿时感到心悸。
“你爸妈不教你别随随便便就跟着陌生人去一些陌生的场所吗?她智商有问题是因为她失忆了,你一个贵族出生的大小姐也不正常?”
离家出走。
这四个字分开来刹那都能理解,但是加在一起的话,就没法理解。
在这个老血魔看来,莎莉亚的家,或者说贵族的家,是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什么有什么的宝窟,只要进去了就不会想再出来的好地方。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人会放弃自己的财富与地位,放弃大别墅,去选择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平房呢?
因为家里破产了?因为政局动荡?还是因为要外出修炼?
“离家出走就算了,你甚至还打算和不熟悉的危险分子同居?你疯了?”
“我理解不能。”
“……抱歉……”
“你最好告诉我,你的父母不会极端到派一些人来追杀我们。”
“抱、抱歉……”
莎莉亚乖巧的站着,愧疚的低下头,两只手**着衣角。
刹那看着少女慌乱的神情,视线透过朦胧的香烟雾气……她似乎从这个女孩身上看见了曾经那个同样擅长惹是生非的鲁莽女人。
她晃了晃头,将泛黄的回忆从脑海中抛出去。
眼前只剩下那个人留下的名为莫比乌斯的孩子,以及她留给那孩子的配枪。
——这次可别妄想我会惯着。
于是刹那对着莎莉亚便一脚踹了过去。
力道是揍莫比乌斯的数倍。
显而易见的区别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