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希尔洁,你将作为军事委员会新的一员,你将得到军事委员会的认可与庇护——这份特权将一直延续到,你不配拥有之时。”
“我暂时给你安排校官的职位,等你的试用期结束,时机成熟,你可以选择成为将军。”
“我会派人去帮你,还有你的萨科塔处理手续,等待通知,届时自会通知你们入职。”
“哦,对了,还有你这次佣兵任务的委托酬劳——少不了你的。”
说完,他并没有过多地停留,拂过门槛,提着那个公文包,特雷西斯背身离开。
那道背影。
冰冷,强硬,流淌着无数人的鲜血。
“……没想到还能拿到那20w?”
她自始至终都没敢提出来这回事,她甚至没想过自己能活着离开。
就在她暗自感慨之时。
“希尔洁女士。”
清朗正直的男性声音从门口传来。
曼弗雷德在临走之前回过头,似乎还有一些话要说。
“不必过多拘谨,我了解过你的事迹——那位来自玫瑰河畔的血魔,您的同族友人曾多次向我提及过你,并且在我的允许下向您发出过邀请……”
“你想说什么……?”
“我们很需要你的力量,我曾设想过和那位传奇的‘血肉锻捶者’共事,不过我没想到你我的初遇会如此尴尬,为此诚表歉意,不管怎么说,我很高兴您的加入。”
血肉锻捶者……那都是多老的称号了,刹那甚至想不起来上次别人拿这串字符称呼自己是什么年代。
它一如既往地难听。
还不如那群佣兵给自己的称号,殷红迷雾。据说是从某个游戏作品里借的,虽然听着中二,但至少好听。
“你太客气了。”
“提前表明自己的态度,可以减少可能产生的不必要的误会。”
“……是吗。”
曼弗雷德最后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紧随着特雷西斯的身影走出小屋。
和外表的粗犷不同,这位年轻的萨卡兹将军意外地彬彬有礼。
刹那能猜到曼弗雷德口中的那个“她”是谁,她的那位同族也不止一次试图拉拢自己,几十年如一日。
刹那耳朵都要长茧了。
所以在听曼弗雷德本人说起来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惊讶,甚至有些想笑。
没想到吧,小鬼,我直接当你的顶头上司了?
说起这个……将军,听起来真了不起啊。
说是给我安排了一个好位置,但这个位置的本质上,不如说是囚禁我的“监狱”。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还需要我的力量,就连这样的监狱也不会存在,有的只剩下一块墓碑。
这听起来可不像是安排将军的方式呢。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如果这就是独眼巨人的预言,那么……”
疤眼,你到底看见了什么样的厄运呢。
望着门外独自坐着的萨科塔女孩,又看向火炉摇曳的火苗,刹那低声喃喃着。
总是显得自信的赤红之瞳少见地泛起了迷茫的光彩,并非为命运的跌宕起伏而感到迷茫。
而是因为另一回事迷茫——如果她成为了军事委员会的将军。
那么,也就意味着可能再次找到仇敌的踪迹,甚至直接正面地对峙……但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她没想到那一天会来得那么快,甚至没想过会有那一天的到来。
……她的复仇,还要继续下去吗。
“明明我对我的手艺很自信,为什么没人愿意品尝一下呢?”
卡莱莎摇了摇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发自内心地感到不满。
那张桌子上摆满了她费尽心思准备好的下午茶,以及一些甜品与小零嘴,从开始到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动过它们。
可爱的卖相不比专业咖啡馆里的差,手艺好到让人难以想象卡莱莎其实是食腐者的这个事实。
“在那个气氛下轻举妄动——会消失的。”
刹那打着玩笑道,语气中听不出悲喜。
“他们已经走了哦,现在其实已经可以行动了吧,希尔洁女士。”
“……我讨厌‘希尔洁’这个姓氏。”
“就和你讨厌的东西一样,只是多了一种你完全不需要的身份罢了,在休息的时候就赶快把那些包袱甩的远远的,可以轻松很多。”
“……怎么突然跟我说起这些。”
刹那抬头,正对着卡莱莎饱含期待的柔和目光。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应该认识我,也知道我的过去。”
“……知道个大概,北风女巫卡莱莎,远离族群和战争的食腐者。”
虽然泰拉的人们用萨卡兹一词简单的称呼着所有的魔族,但萨卡兹也存在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细分。
血魔是其中一支,也是被妖魔化最深的一支,而食腐者则是一支与血魔同样古老,同样被妖魔化极深的一支族群。
食腐者,从字面意义去理解,他们吞噬腐烂的死者为生,他们的存续依靠战争,无止境的战争——战争所产生的尸骨是最多的。
但卡莱莎是一个例外,她作为食腐者,却远离了战争,远离了族群,前往了北方的萨米,不知道依靠什么方式从两百年前一直活到现在——也不知道因为什么理由突然回到了卡兹戴尔。
“我厌恶了战争,我也希望所有萨卡兹都不用再经历战争……当初的我拒绝了军事委员会的军衔,现在,看着你被迫重新走入战场,我很惋惜。”
“感谢你的可怜,但我早就习惯了。”
“战争可是不能用习惯去形容的呀……”
卡莱莎摇了摇头,苦笑着。
“我知道,感谢你的关心……卡莱莎,你很期待我为你的茶艺给出评价吗?”
“是的,非常期待。”
“血魔尝不出什么味道,也给不出什么评价——如果那么期待的话,门外的萨科塔不也是一个很好的对象吗?”
卡莱莎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如果她不介意的话。”
门外的天使听着她们的交谈,却没有什么反应。
这倒是在刹那的意料之外,按理来说,这家伙本该是最期待吃吃喝喝这种环节的。
莫比乌斯在思考。
最开始离开的那位身披乌云般黑袍的男孩,在兜帽的遮掩下冲她笑了笑。
她没有看清那个男孩长得什么样,但是那个笑容给了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莫名熟悉的恶心与厌恶。
想要一拳打烂他的脸。
但是刹那以前说过,不能杀未成年的小孩。
她会遵守,她只是有些不理解。
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情绪,她不明白这是从何而来的感情。
不太明白。
[我也不太明白。]
指导手也不明白吗。
[如果想不明白一直去想就好了,只要不放弃思考,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我应该去思考什么呢……
不知道。思考的切入点是什么才好呢?
啊,话说,我的记忆到底去了哪里呢。
所有人都说我应该在拉特兰,而不是卡兹戴尔,就连刚刚那两个大叔都这么说。
我是因为迫不得已才离开拉特兰来到卡兹戴尔吗?
我是因为迫不得已才丢掉那些记忆的吗?
还是说,因为那些记忆毫不必要,没有留存的价值,因为拉特兰并没有他们想象得那么美好。
迫不得已才无法回想,无法回去了吗。
[我相信你会明白的,但你恐怕也将会因此受伤。]
为什么会受伤?
[受伤并不是因为你的脆弱,而是因为你过于坚强,所以,他人的脆弱会让你受伤。]
……听不懂,理解不能。
“莫比乌斯。”
“……莫比乌斯。”
“——喂!”
[……但是我明白的一点是,代行者,有人在呼唤你,再不回应就要挨揍了。]
“唔……?”
——dong!
针对后脑勺的一记手刀,不是很重的一击,将莫比乌斯从思考的海洋脱出。
“……怎么了?”
刹那看着面前神情恍惚的萨科塔眨了眨眼睛,嘴角轻轻颤动了一下,清澈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
斩钉截铁的表情。
……这个眼神。
“你……想到什么了?”
莫比乌斯这副略有些奇怪的表现,让刹那的心里感到诧异。
“还没有,但我正在为此努力着不断思考。”
“真的吗?原来你也会在战斗以外的地方思考。”
“嗯。”
“你真的知道思考的含义是什么吗。”
“唔……不知道。”
刹那忽然松了口气,笑了笑,转而抬起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忽视她有些幽怨的眼神,刹那顺势坐在她的旁边。
“不知道在想什么还在想?莫非……你想起来了什么。”
卡莱莎——也就是那个大姐姐,她邀请你去把那些甜点解决了,不介意吧。”
“——真的吗?全部给我吃的?”
“当然,能吃多少就吃多少——我就猜到你不会介意。”
“好。”
……说到底就是一个小孩子。
何况还失去了所有的记忆……说到底,和那个变幻莫测的萨科塔也根本不像,就连发色和容貌都不一样。
露出了和她一样的表情,不过是偶然罢了。
这一番无果的交谈后,她略有意动的心思也淡漠了下来,没再多问几句。
“莫比乌斯,还有一件事。”
“什么?”
“做好准备,接下来,无时不刻,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做好准备——”
“工作的准备?”
“——不,是要对任何事都做好准备。”
刹那点燃了那根烟。
“如果你只有发动一击的机会,那就要为这一击做出数百次的锻炼。”
“如果你只有携带一把武器的机会,那就要打造千把武器决出最好的那一把。”
‘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最后10分钟,那就为这最后的十分钟准备好足够的烟,以及一个满油的打火机——你会需要它的。’
刹那的生命经历了很多次最后的十分钟,亦不知道多少次凭借着实力和运气活了下来。
第一次濒死,又哭又怕,被烟熏得狼狈不堪,仓促掏出的打火机还烫了自己一下。
在经历无数次死或生的界限之前,她没想过自己会习惯赴死,也没想到自己也会习惯抽烟。
“我们接下来的境遇会非常危险,所以……时刻做好准备,一刻也不能松懈。”
“——当你做好准备,死神是不会找上门的,莫比乌斯。”
记忆中那个可怜的蠢人曾经如此教导着自己。
刹那也学着那个蠢人,如此教导过他人,教导过那个云朵般的黑色萨科塔。
今天,教诲再次传递,传递给了那位萨科塔最完美的杰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