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兹戴尔移动都市,贫民窟某处,血魔的安全屋。
“有什么要带的赶紧收拾收拾,别发呆了。“
血魔一边提醒站在窗前发呆的天使,一边忙碌地收拾着东西。
“——人好多啊。”
莫比乌斯靠在窗边,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感叹似的陈述道。
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在街道上,随处可见满头大汗的人,他们的神情或恍惚,或焦躁,或疲惫,但最多的是紧张和不安。
街道上已经看不见无所事事勾肩搭背的闲人了,就连小孩子也不再欢笑,所有人都各自为自己应做的事情奔波了起来。
莎莉亚也在不知道哪天不告而别,回了她的家,只在终端留言通知过。
“是啊……毕竟战争就要来了。”
两天前,军事委员会和巴别塔联名下达了紧急通知,跟以往那些长篇大论的文字相比,这一次的简单得很多。
简单到哪怕再怎么不识字的萨卡兹也能看懂,因为它简单到只有一句话。
——“莱塔尼亚,于昨日,向卡兹戴尔正式宣战。”
战争来了。
这是一场本该在18年前就打响了的战争,莱塔尼亚的选帝侯早在18年前就有预谋,意图将卡兹戴尔的这座移动都市送进天灾的坟场。
但它却迟到了,不是一年两年,而是十八年,久到几乎让所有萨卡兹都快忘记这场可能的战争。
据不可靠的传言说——战争迟到的原因,是因为拉特兰,是因为萨科塔一直在干涉莱塔尼亚的阴谋,于是这场战争一拖再拖,一直被拖到了现在。
这个不可靠的传言,没有任何萨卡兹会信,萨科塔怎么会那么好心帮萨卡兹呢?
——但这就是那些莱塔尼亚人口口声声说的事实。
但它还是来了。
虽然迟到,但没缺席。
“……妈的,求求你们把那些长篇大论但是很安全的通知换回来吧。”
距离她们在意外和巧合下与摄政王特雷西斯产生交集,并在纯粹的威逼下被迫上了贼船只有半个月。
按照萨卡兹们大多散乱的秉性,她和莫比乌斯的处理安排会因为一堆繁琐的程序被拖一个月。
同时,她们的入职将不会被公开,在这段不公开的时间里,则是数月,数年不等的试用观察期,这段时间多半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但因为战争的来临,所有部门都开始全速运转。
处理昨天前脚刚寄到,新工作的安排今天就来了。
没有任何观察期,没有任何磨合,她们将安插各自的岗位为这场即将莅临的战争做准备。
[正如我所说,代行者。掀起战争的那些人,似乎并没有发育出大脑这种器官,连驮兽都不如。]
[不——考虑到驮兽不会把杀戮当成理所应当,也不会互相发起战争,用驮兽去形容那些人类实在是侮辱了驮兽,我该为那些老实本分而可爱的小动物道歉。]
[他们是虫子,蛆虫,不会思考的草履虫,寄生在文明之上的寄生虫。]
指导手的评价一如之前那般犀利。
“战争——是什么?刹那对于战争,拥有怎样的理解。”
莫比乌斯突然扭头问着刹那,指导手以“毫无意义”一词评价过战争。
那么刹那呢,她会给出什么样的评价呢?
莫比乌斯有些好奇。
“——战争是什么?”
刹那忙着收拾物品,没有抬头,只是以悲观的语气应付道。
“……战争就是要让所有人一起去死的地狱。”
“所有人都会死吗。”
“嗯……也不尽然,虽然活得很无趣,但我还没到想要去死的地步,你也别死了,莫比乌斯。那是真正的战争,而不是之前跟那些雇佣兵,杀手或强盗交手起来的小打小闹,任何人都有可能毫无理由地死去。”
“是吗。”
天使似懂非懂地转过头,继续看向窗外。
“……没忘记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吧?”
看着这样的萨科塔,不知道为何,刹那突然感到了一阵抽痛,于是便试探性地问道。
“是指什么?”
“当你做好准备,死神是不会大驾光临的。”
“当然。不用你来提醒我。”
“那最好是。”
刹那开始继续收拾行李。
维持身体的药物,零零碎碎的钱财,整备武器的维修套组……这些基础的东西她早已丢进新买的陆行器后备箱。
她所在翻找的是其他的东西。
两枚鲜红如血的钻石戒指;一本泛黄的日记簿;几张被封存在相框中,如涂鸦一般的画幅;一把小巧到能被塞入背包的提琴。
如果再把腰间那两把平平无奇的朴素双刀算上,名为“莎娜·希尔洁”的女人的全部财产了。
该说贫穷也有贫穷的好处吗?拿起来甚至不用费什么力气,只是要把它们搜出来花了不少时间——
“还真得感谢一下那个大小姐,不然把这些玩意找出来可能还要花更多的时间。”
刹那将除了那两枚戒指以外的其他物品收入一个背包,扛起背包,慢慢站起身子。
“你不用收拾收拾吗?”
刹那看向莫比乌斯,除了那把白金的配枪,她看起来孑然一身。
“不要。”
天使歪歪头,眼睛里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小情绪。
……什么意思?什么鬼?
……我是被她鄙视了吗?被她?被这个吃货天使?
刹那刚想使出【对天使特攻】的宝具手刀,但天使的下一句话,却让本就沉重的空气在刹那间凝固住了。
“有人跟我说过——战争是不会产出任何资源,却会贪婪地吞噬一切,毁掉一切的地方,我已经一无所有,就连曾经的记忆与身份也不复存在……”
“我想带走的东西是很珍贵的,但是战争会吃掉它们——所以,我才不要把留在这里的珍贵回忆带进去毁掉。”
“……是吗。”
血魔悚然一惊,沉默住了。
……这是她可以说出来的话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吧。
因为这一番言论太过具有冲击性,所以刹那只能呆呆傻傻地抓住莫比乌斯的最后一句话来提问——
“……可你到底有什么珍贵的回忆?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莫比乌斯虽然面无表情,但希尔洁能读出她的不满。
“……我上哪知道?”
“刹那原来是笨蛋。”
“……哈?你怎么有脸说我,你怎么敢的?!”
那一击没打出的手刀最后还是打了下去。
“……唔!”
昏暗的天空下,窗边被揍了一下的萨科塔表情有些委屈,她孤单的身影在灰白光芒映照下,和那远处通天的魂灵熔炉塔互相映衬……那模样显得那般缥缈,朦朦胧胧。
——就像虚妄的幻想一样。
“……不过,我不否认,你说的话,有些还挺对的,你这家伙,偶尔也能说出些鞭辟入里的话吗。”
她叹息着,慢慢走向了房门。
从兜里掏出烟,点燃,吸了一口。
……真是……令人不快啊。
这种比猛猛吸了一口富含源石粉尘的空气还要难受的感觉。
“……算了,当我没说。”
我也……我已经……
我早就已经不想再掺和什么战争了。
……也不想再失去更多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