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战场,依旧回荡着一如既往的炮火喧嚣,以及W发出的苦闷呻吟声。
“我*卡兹戴尔粗口*!!”
————轰!!!
只能以夸张来形容的炮击在W的侧前方不远处落下。
周围的温度都疾速上升。
坐落在那的土地混着白雪,在恐怖的法术威能下摆脱了重力升上百米高空。
从那杀伤范围来看,或许比飞空艇大炮还要强上一点。
射程超过三千米,平均射击误差不超过十米,爆炸半径25米。
而这样的炮火,正在以平均每分钟100发的速度压制着整片战场。
“啊啊啊啊——我要疯了!”
W很享受人被炸上天的画面,但绝不会希望画面中被炸上天的是她。
今日,天气晴朗,大风。
没有碍事的风雪阻碍视野,但环境还是一样,甚至更加的冷。
在这个让人头脑昏沉,全身都像灌铅一样冰天雪地的环境下,连回复无线电都心力憔悴,却要让她扛着各种大件小件冲向稍有差错就会瞬间粉身碎骨的火力网!
如果举个例子的话,等同于要人骑着单轮车走钢丝,同时还要边抛匕首边跳火圈般毫无容错率可言的绝危任务。
这就是被称为“简单”的作战行动吗?
“竟然敢称为简单?到底要我拥有多么超乎现实的能力才够啊?!”
暴风呼啸而过。
某位天使骤然冲出掩体,就像真的长了翅膀般地在地表上飞行,一瞬而过。
“那小妞吃什么长大的!有点太超人了吧!喂…!等下我啊啊啊!”
事情究竟怎么一回事?
这得追溯到她还在负伤退到后方住院疗养的时候。
……………………
“这是什么?”
“信。是作战通知书。”
“看不懂,我不识字——莫比乌斯,你呢?”
“唔……”
莫比乌斯小心翼翼地举起信封,与白纸上那些意义不明的黑色图案大眼瞪小眼。
确认过眼神,是不认识的字。
“——我不知道。”
莫比乌斯把信拿反了。
“……你也不认字?”
而同样是笨蛋的W很显然没有发现这个事实——不如说,如果她有识字能力的话,就不会叫“W”了。
“虽然我不认识——但是有其他人知道,我可以叫她帮忙。”
“哈,谁——?”
“不能告诉你。”
“……有病?”
莫比乌斯并没有解开W冒出来的问号,在心底里呼唤着指导手。
[代行者,下次有机会我会教你识字的。]
“……不能直接下载吗?”
[否定。学习是构成一个人的最基础,也最重要的行为,不能靠着下载胡乱糊弄过去。]
[——这是来自军事委员会的直接委托,对方请巴别塔协助进行被称为“越墙”的作战,现在开始传达作战内容……]
于是莫比乌斯开始转述。
“我们将攻略被莱塔尼亚军队占领并建立严加防守的据点要地,俗称‘墙’的地方,敌人以法术高塔作为炮台,以及驻守部队形成了防守战线——”
“……你怎么突然又能认字了?”
“她刚刚告诉我了。”
“啊?谁?在哪里…?什么玩意啊?!”
“就在刚才。”
“你、你的意思是……有什么你看得见我看不见的家伙告诉了你?”
……谁在捣鬼?
什么玩意?
“嗯。”
不寒而栗。如同陷入泥沼般让人感到不妙的阴影一发不可收拾地笼罩在W心口——大白天闹鬼了?
……还是说这家伙唬我呢?
但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看起来完全不像假的……不对,这个小面瘫什么时候不这样?
相处了数天,她就没见过莫比乌斯露出过其他的表情。
“——其实我也看不见她,但她在我脑袋里面……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
“啊……”
突然间,W的脑袋里忽地措手不及地涌现出一个名词。
“……难、难道…你有双重人格?”
W的思路瞬间开阔起来。
“双重人格?”
[双重人格具体指一个人具有两个相对独特的并相互分开的人格,是一种精神变态现象——当然,你没有这个病症,代行者,直接告诉她这是天启就好了。]
“这是天启就好了。”
聪明的她早就学会了改换人称代词,但她显然还未参透说话的真谛。
“?……你说天启……?”
奇奇怪怪的话语,好在“天启”这个关键的字眼W是听到了。
莫比乌斯的表情依然极度平稳,她只是面无表情地陈述着,那毫无恐惧的自信,那仿佛看透世间真理的眼神实在令人不寒而栗。
虽然W从来没见过狂信徒,但她认为这就是狂信徒的特质——而且还是沉浸在危险宗教里头的那种。
W与她进行着眼神接触,一种不安在心底里酝酿着。她的脸上露出了难以形容的扭曲表情。
而在看到她这模样之后,莫比乌斯却甚至露出了微笑!
“……?!”
“不需要担心。任务一定会圆满完成的。”
她在笑?!她竟然在笑?!
天可怜见。
在W眼中,这几乎是她第一次看见天使露出这种令人心安、缓和紧张的微笑。
但这仿佛要她放心的表情在此刻却令她更加,更加不安。
W只知道,她笑起来准没好事。
不敢继续问下去了,也不敢继续想下去——她害怕接下来会牵扯出什么不得了的危险秘密导致自己被灭口。
“……被拉着去入了什么邪教也是有可能发生的吧?”
小声嘀咕。
W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红毛发梢,即便仍心存好奇,但还是立刻清空了相关话题的兴趣,佣兵的生命中不容许任何多余好奇心的存在。
不过总括来说……
这样一切就说得通了。
这个天使在上次战斗中展现出了绝对的压迫感,但在那之后的现在,却变得像个素食动物一样天真地人畜无害——果然另有隐情。
毕竟,就算是她这种玩世不恭的家伙,也会尽可能地谨慎行事,好尽可能地保证自己活下去。
会那样莫名其妙毫无遮掩地就冲进战场与敌人厮杀的家伙,要不是想自杀,就是嗜血的疯子,或者说对自己的本领有着完全的自信,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有可能是两者兼具。
虽说行为或能力与人格上不对等的事例有很多,但在W的人生中,这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见识到行为及能力与人格差距到如此严重的人物。
基于这样的经验理论,W得出了莫比乌斯有双重人格的结论。
[嗯……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的确猜中了。]
“你还是……继续讲讲任务好了。”
对于正在疗养的W而言,复职后的工作是事关生死的重要问题,关乎她能不能赚更多的钱,甚至被晋升……还蕴含着她能不能从前线再次安全回来的微妙问题。
“本作战中,巴别塔会从其他路线派遣部队入侵作为牵制及佯攻。”
“我们的行动目标很简单,在他们的掩护下突破战线,抵达墙上,然后击破墙上配备的法术高塔。这就被视为委托完成的条件。”
“终于有掩护了……呃,但真的只是简单的任务吗?”
话虽如此。但该怎么说好呢……不祥的预感,让理性迫切发出不妙的惨叫。
W感受到了极为夸张的不详预感。
“简单。天启是这么告诉我的——我是突破手,W是爆破手,只要我们不对立,同心协力的话,事情就能迎刃而解。”
啊,果然,果然是这这样吗!邪教都是这样的,大致都会在一开始的时候,用着这种看透一切的表情与仿佛很正常的语气,叙述着乍听之下很有道理的话。
“……嘛,总之就是袭击据点呗,这事我会。听起来是个简单的差事啊。”
前提是那面所谓的墙没有高百米且长数公里,堵住了整片山脉。所谓的炮台射程没有超过三公里,所谓的驻军部队不是所谓的陆行舰队,陆行舰中又没有配备最精锐的王牌部队。
“最重要的是不能骄傲,保持谦逊的态度。”
“……切,用不着你来告诉我。”
………………………
然而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
几乎要把脑浆都打出来的那种。
一踏上战场,就让她明白了,仅靠她们一支小队想要干掉那面“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也未必。
能办到那种事的人或许存在。
那就是前方已然冲出的莫比乌斯……——以及旁边正露出平稳微笑的“新队长”。
这个家伙……自称名残雪,但貌似被莫比乌斯称为维罗妮卡,穿着来历不明的异国盔甲。
……那两个家伙或许是朋友。
只不过,W才刚认识那家伙,相处时间甚至几乎只有短短十几个小时。
但绝对称得上印象深刻。
维罗妮卡很强,强的可怕,离谱——她认真起来,应该能做到,只是由于她平时疯疯癫癫的,所以W才没能及时察觉到的样子。
这两个家伙就完全有能力做到那种超现实的奇迹。
——另外补充一下,这个小队有5人,不过另外两人貌似在其他路线进攻。
除了她以外,貌似所有人都是能在毁天灭地的弹雨中一路狂奔的超人类。
“在恐惧吗?哎呀,毕竟情况很特殊,这是没办法的事!既然如此,就像神明祈祷吧!”
“……队长,你不是无神论者吗?”
“我的神明已降临到我的身旁。如今的我乃是虔诚的信徒。”
“什么神……?”
“你没有看见吗?正是莫比乌斯啊。没想到再次重逢竟然是在这片战场!在同一个小队里并肩作战!这是命运的安排,神迹啊!巴别塔果然总能给我带来新的惊喜!信仰巴别塔吧!”
“——哦!她那华丽的战斗姿态!我真是百看不厌!迫不及待想和她再打一架了!!”
“………”
这个高热量的疯子武士……不管干什么都开着最大火力的无可救药的战斗狂魔。
这个小队就没有正常人类了吗!?脑海中已然可以洞见自己的未来正在支离破碎了。
“成为巴别塔的信徒吧!诚心祈祷就能取得战斗胜利。”
“那么,如果祈祷了还是死了怎么办?”
“没关系,那我就陪你一起殉教吧。我会确保你们所有人都活着出来,只要我还活着。”
这个狂人说得很干脆。
而且看她脸上的笑容,毫无疑问是会对殉教感到自豪的那种糟糕笑容,甚至可以说是满怀喜悦跑去自爆的笑容。
“——哈哈哈哈!”
维罗妮卡狂笑着。
W完全笑不出来,疯子武士有余裕,她没有,这可是认真的。
一不留神就会被炸成东一块西一块的危险地带。
虽然这条路线上并不存在敌方主力的身影,但进攻这条路线的只有他们一支小队。
然而无可奈何的是,队友是疯子,高层也是疯子,竟然妄想着仅靠她们这支小队把那面高墙炸飞——可想而知完全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吧?!
没有比战场上的士兵更忌讳孤立的工作了,尽管如此,为了争取战术上的时间,上级依旧要求她们单独从这条路线上突破“墙”。
而且几乎没有遮掩物。
能遮掩身形的遮掩物只有炮火落下后形成的弹坑,以防御力而言,可能还不如人肉。
为什么啊?!
因为高层是群蠢货!
所以她才会像这样在前线歇斯底里的冲锋。
只需要用这三行就能说明的粗糙事由。
上面的人动动嘴皮动动指头发挥了点奇思妙想,对于他们这些战场上的野狗来说,要面对的可不是一句出乎意料就能形容的事态。
“横竖都要死,给我一个痛快吧……!”
于是W同样冲出了掩体。
“哈!冲出去了啊,小心点哦,我还不想那么早殉教!毕竟我只是说笑的!”
名为维罗妮卡的武士同样扛着巨型太刀冲了出去。
“原来是笑话吗!这笑话很难笑诶!”
“正是因为笑不出来才要笑啊,正因为不好笑,所以才有喜剧演员的存在,开怀大笑吧!然后让大家陪着你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