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暮烟向前迈出一步，她的气质在顷刻间陡然变了，不再柔弱，也不再文静，危险的气息萦绕于身，那些水蛭一般的虫子在她的皮肤下缓缓蠕动，越来越多，将那身袍裙撑得像是个巨大的茧。
“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做了什么……”
柳璃喃喃的开口，神情凝重，始终无法将眼前之人与曾经的娇弱少女联系在一起。
司暮烟听着她的话语，毫无顾忌的嗤笑出声：“不知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天真啊四哥，不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其实并不是我的哥哥吧，背叛了皇帝居然还敢瞒着这么久，你的胆子可比我大多了。”
司暮烟的生母只是一个侧妃。
在得知自己的出生只是为了不让大夏王族血脉旁落，纯粹就只是为了凑数而生时，司暮烟只感觉天地失色，心如死灰。
她不想沦为联姻工具，嫁到千里之外的草原部落。
更不想就此麻木的了此残生，她明明还年轻，应该还有很多机会才对，可当她真是试图去触碰这个世界时，却发现自己只是无法振翅的笼中之鸟，天空花草树木这些，其实都不属于自己。
她有的就只是一个接一个的牢笼。
不自由宁愿死。
司暮烟本来是这么想的。
反正神迹从来不会降临在自己这种人身上，可就在她即将把脖颈套进那三尺白绫时，神迹却在此时陡然降临了。
说来也是可笑。
也是在那之后的第二天，她才猛然察觉出，自己其实并不是血脉稀释后遗留下的残渣。
为什么会这样呢？
按照道理，身为第十四后裔的自己根本就不可能有这般浓厚的血脉才对。
司暮烟独自思考了许久，终于恍然大悟！只要龙脉本身没有问题，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在她之前，本该被分走的血脉来到了她的身上！
他们这群兄弟姐妹里有人并不是皇帝亲生的！
在得知了这个真相以后，她就一直在隐忍，假装孱弱，避世不出，甚至连皇考第一轮都直接认负，就为了这个默默观察的时机。
果不其然，在看到柳璃上台的那刻起，所有的谜题都有了答案。
柳璃只感觉一阵恶寒遍及全身。
好在司暮烟为了隐藏真身，将整个擂台弄得烟雾缭绕，在外人看来根本看不清她们的行踪，更别提对话，这个保守了十余年之久的秘密才不至于被直接捅穿。
“是谁将孽太岁交给你的。”裴语涵的声音骤寒。
“孽太岁，那是什么？”柳璃照做着将话转达。
“简直来说就是邪祟的种子。”
裴语涵长话短说的解释。
在与邪祟对抗的漫长岁月里，并不是所有修士都能秉承着除魔卫道，拯救苍生的想法，有许多修士在这个过程中逐渐迷失了本心，为了追求更为强大的力量，亦或者各种各样的原因，主动去触碰邪祟。
他们不为天下苍生，也不为磨砺大道，就只是为了将邪祟的存在散播到世上的每一个角落，将灾难的种子重到每一处有人的地方，期待着恶之花的诞生。
这种人也被称之为邪修。
现在想来恐怕他们之中早就有人来到了夏国。
只是不知为何，明明在此处根本没有敌手的他们，却一反常态的隐匿在了阴影之中，此前没有暴露过半点踪迹。
司暮烟听了柳璃的问题，笑得更开心了：“没有谁给了我什么，硬要说的话那就是命运吧，命运那看不见的丝线把你我都带来了注定的地方，也告诉了我，若是像突破命运的桎梏，你们就是那命定的碍劫。”
这么长一段谜语般的回答柳璃才懒得翻译，她直接扭头望向师父，直言道：“她不肯说，怎么办。”
“不乖的孩子当然是要先打一顿了。”
裴语涵对这些邪魔歪道可从来不心慈手软，更没有半分信任，她手中飞速结出玄妙之印，在整个擂台周围设下结界，遮蔽了此处的动静。
柳璃也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却始终躲在裴语涵身后，不敢和她牵手。
拔剑的代价可是历历在目！
师父大人那么厉害，说不定不用拔剑就能解决那死丫头了，用不上本小……本大爷出马！
“哎呀，四哥，我的好哥哥，虽然我们不再是亲兄妹了，但你也不必这么见外的躲着人家的呀。”司暮烟那咯咯的戏谑声传来：“倒不如说，其实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反倒是幸事一件，不是么，那样我们就可以夜夜笙……”
“一派胡言！”
柳璃怒斥着打断了她：“妹妹什么的，就是要亲的！越亲越好！不然的话和找陌生人有什么区别！”
司暮烟的脸色微微变冷，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番回答。
她手指轻勾缓抬，那紧致的裙带便松了下来，搭在她的指上，若有若无的环着腰肢，而她的黑裙没有了腰带的束缚之后，也像是随时会散落下去。
纯洁中绽放的清媚似诱人的黑色罂粟。
裙带飘飞的那刻，柳璃按捺不住本能的瞥了一眼，就这么一个刹那间，她忽然出现了一种错觉。
脚下的地面好像从坚硬的岩石变成了沼泽，一下软了下去，将她的双腿陷入，而精神上，她亦有一种天地颠倒之感，目眩神迷之间，周围的春夏秋冬飞速更替起来。
沧海桑田，碑沉汉水。
置身其中的柳璃身心也仿佛经历了无数岁月，古井无波，跟着那更替的四季一同变得苍老，化作灰尘。
“醒醒！”
小屁屁上传来的疼痛拉回了她的思绪。
柳璃回过神后，惊恐的发现自己的手上竟真的如老妪般布满了褶皱，不过随着她的惊醒，这些变化也如春雪消融般飞速褪去，眨眼就完好如初。
“叫你不要乱看！”
裴语涵的语气夹着愠怒：“她的幻之灵根能让人产生幻觉，本来这种影响对人弥不足道，但在邪祟的影响下就截然不同了，当你真的觉得自己看过了沧海桑田的时候，你的身体也会跟着相信，然后真的开始跟着变老，直至死去。”
这是真正的欺天之术。
如若不是裴语涵及时将柳璃从那幻觉的泥沼里拉出来，恐怕她真的会相信自己老去的事实，然后飞速苍老并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