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女帝感受着自身的变化，很快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真的很聪明，临危不惧，差点还把我骗了，将万年计划都毁于一旦。但是没关系，你足够美丽，足够强大，可以养育出很完美的后代，所以不用害怕，我不会杀你，你会是雪国新的王后。”
柳璃平静地看着她，脸上的娇媚之色已经散去，口中的婉转哀吟也都化作冰霜。
虽然她也意外获得部分修罗之力，能够血肉再生，可这区区微力，与完整的修罗之力相比何止天堑？
想借此力量就能够反抗的话，未免是痴心妄想，徒增笑料罢了。
“至少我尽力了。”柳璃咬着唇，虚弱道。
修道就是这样，弱肉强食，倘若她还是男儿身，连保命的资格都没有，如今沦落至此，她也不会刻意所求，以身求存是弱者早晚的事，自己刻意保留这一丝尊严，究竟是留给谁看呢？
留给谁看呢？
想到这句话时，她睫毛颤动，心中终于有些失落。
森黑的长发如触手般探开缓缓撑开了桃源秘境，一点点向前推进，柳璃竭力心保持着心境淡漠，只是身子却很不争气地产生了感觉。
这是万欲妙体的本能，不是她意志所能抵抗的。
那就像是一柄剑，剑来势缓慢，却带着不可阻挡的力量，下一刻，自己的身子便会被剑辟开。
脆弱的东西总是留不住的，如烟花，如琉璃，如一枚寒苦时攒下的铜钱。可是人总是会为了心中的一些执念去争取一些注定留不下的东西，孜孜以求，一路上患得患失，而到最后竹篮打水，四顾茫然。
运去英雄不自由。
何况还是后天之体的美人？
她合上双眸，睫毛都不再颤抖，心静如水，时间如此缓慢，那一刻的到来像是一场冗长的等待。
风雪忽然灌入了修罗宫中，吹得人眉目生寒。
修罗宫中禁制森严，何来风雪？
柳璃骤然睁开了眼睛，一道白色的身影划过眼角，她心神剧颤，想要直起身子，却像是被抽光了所有力气。
她只感觉身下忽然一松，在千钧一发的瞬间，一道力量向前猛然冲过，修罗女帝的身影重重地砸到了墙壁之上，深深地凹陷进去，她陷入墙壁之中，稍一挣扎，终于拔出了身子，啪得一声落到了王座之上。
修罗女帝瞳孔之中金光稀薄，生出的血肉渐渐淡去，重新露出了森森白骨，皑皑白骨的胸口插着一柄剑。
又是那柄蒂妾。
千年时光，如出一辙。
柳璃感觉自己的后背被扶起，她看到了那张清媚中带着英气的脸，目光瞬间湿润。她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力气，一下子勾住了她的脖子，俏脸埋在了她的胸膛之间，呜呜地哭了起来。
泪水打湿了胸膛的衣衫。
裴语涵紧紧地抱着她，看着她身上的勒痕，红印，看着那青一块紫一块的淤青，鼻子一酸，泪水便也在瞳孔之中不停打转。
季婵溪姗姗来迟，她站立在大殿门口，看着眼前那荒诞离奇的一幕，看着裴语涵怀中那个看不清面容的赤裸少女，剑忽然脱手而出，她向前走了一步，像是踩空了一样，她心中空空的，似乎失去了什么，但是自己也说不上来。她只是怔怔地看着那个白衣仙子，仙子眼中冰霜消融，只剩下无限温柔。
她紧紧抱着柳璃，口中轻轻呢喃。
“不要怕，师父来了，不要怕……不要怕……”
天上已不再落雪，荒老的古城之内隐约是雪怪的脚步声。天空云霄滚滚下垂，其上浩浩荡荡的神魔之战也只能见到一点淡淡的嚣尘。
所有的一切都淡去了在视野里，那些若有若无的骚动也只能将世界衬得更加寂静。
万物如死，修罗宫也如一颗庄严而孤寂的瞳仁，似乎再也不会睁开。
柳璃依旧躺在仙子温软的怀抱之中，眼眶通红，只是不再流泪，眼泪只是蕴藏情绪的工具，等到情绪用尽，泪水便也随之枯竭。
裴语涵看着她的眼睛，她侧着头，长发自一边披下，遮掩着眉眼，而那眉眼间的红润，更像是妆容，在那清素 的容颜上添了许多艳色。
季婵溪在原地怔了半晌，一直到哭声渐止她才走到了柳璃身边。
柳璃扭过头，望向了这个面色如霜的少女，神色一滞，平胸仙子看着她，同样满脸震惊，她眨了眨眼，内心再三确认，小师妹这三个字就卡在喉咙口，她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柳璃神色微异，下意识地往裴语涵怀里钻了钻。
裴语涵躲无可躲，瞪了她一眼，纤指微不可查的捏了捏少女的臀儿，以示警戒，吓得柳璃当即缩了缩脖子，嗓子因为方才的激烈有些干涩，她率先开口问道。
“师父，师姐，你们是怎么……”
“当然是师父带我们来的啦！”一道爽咧的女声响起。
此时路嘉静也到了，她轻轻舞了舞手中剑，震掉了剑身上的雪，看见小师妹安然无恙，笑颜如花。
“师父？”
“嗯。”
裴语涵螓首轻颔的附和：“你是为师的剑，无论天涯海角，我都能用神识感知你在何处，只是先前碍于邪祟阻拦，以及你们被道路所困，离我和静儿越走越远，才导致一时之间不能相会罢了。”
说完她便从纳器中摸出一套薄裙，将怀中少女裹紧了些，接着她目光上移，投到了那只剩下累累白骨的修罗女帝身上。
路嘉静和季婵溪也望向了那具白骨，如今整个剑宗汇聚于此，倒也不怎么紧张。
修罗女帝坐在古老的座椅之上，血肉消散，白骨苍苍，可怖可憎。
那柄古剑贯穿了她的胸膛，将她钉在了王座之上，那两个空洞眼框骨之间依旧有稀薄的金光涌动，只是似老人垂垂老矣，奄奄一息。
只剩下骷髅的修罗女帝艰难地抬起了手，她的骨节按在了古代的剑柄上，一节节扣住了古剑，却再也无法拔出。她的姿势如此怪异，望上去就如同自尽一般。
修罗女帝古老的声音响起：“你们很不错。”
“这么多年，你早就应该死了。”裴语涵轻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