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棠站在大楼顶层，放眼望去，天空一片赤红，鲜血染红街道。无数畸形异兽蹂躏着尸骸，原本繁华的城镇举目破败。
多年前，这些怪物突然出现，给了光速发展的人类社会当头一棒，是一群横空出世的“魔法少女”奋力抵抗才趋于稳定。
于是人类筑起高墙，隔绝危险，征召具有天赋的女孩，成为“战士”所培养。
而此刻，或许正是人类如若战败将面对的未来。
……
“方棠！”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少年悠悠睁眼，末世的情景转眼变成宁静的课堂。
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方棠甩了甩因撑着下巴睡着而微酸的胳膊，面向黑板，看到由粉笔书写的各项公式，意识到那是昨晚的习题。
没有同学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因为他在上课时睡觉已是家常便饭。
“方棠，放学来办公室一趟。”
“嗯。”
方棠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待下课铃响，他收拾好书包，照老师的要求来到了办公室。
班主任要说的东西，方棠心知肚明。
什么“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啊，什么“你还有无限的可能”啊，什么“别被压力击垮，要爱惜身体”啊……之类的。
无非就是老师觉得方棠还没走出半年前作为魔法少女的姐姐在对抗怪物的战斗中英勇牺牲的阴影，尝试开导他罢了。
好吧，方棠的确还没走出来，他一直把母亲留下的AI机器人“小雨”带在身边，时不时跟它对话，就当家人一直陪伴他……
他不否认自己自暴自弃这一事实，也坦然接受老师的用心，但叫他忘却这些事，又谈何简单？
从办公室出来，回到教室，原本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一个身材矮小，套两件校服的家伙。
这家伙叫陆云海，是方棠很早就结识的初中同学，也是交心的死党。
“走吧。”
拎起收拾好的书包，二人结伴回家。
一路上，他们同往常一样聊起游戏的话题，约好到家以后继续昨天的联机存档，今晚一定要达成什么目标。
而与往不同的是……
陆云海突然说起关于昨天新闻报道的事：
“也不知道昨天宇宙的战斗结果怎么样，要是电视上没说，我真想不到魔法少女还可以毫无限制地进入那种环境。”
“那种环境”自然指的是气压异常、真空环境的宇宙。
变身后的魔法少女能够抵抗物理伤害，违反某些物理规则，这也是她们被冠名“魔法”的原因，是对抗怪物的资本。
方棠没有回答陆云海，只是埋头前进。
见他这样，陆云海心里也不是滋味。要知道以前的方棠，一旦谈起有关魔法少女的事就根本停不下来。
可接下来却一路无话。
直到二人分别的岔路，陆云海突然叫住方棠，问道：“你果然还是讨厌…她们了吗。”
“没有。”
“嗯…好吧。”
方棠否认，不过陆云海可不信。
关于他姐姐的事，陆云海知道些许内幕：似乎是因为当时同行的队友因面对海量魔物的恐惧选择逃跑，这才导致姐姐孤军奋战而牺牲。
方棠的姐姐，是被魔法少女害死的。
真实的魔法少女，并不同传言中说的那么伟大。
失去的姐姐的方棠就此没有了以往的开朗和上进，他将自己关在游戏的世界，晚上熬夜，课上睡觉，走向堕落，整日萎靡不振。
陆云海很担心方棠会失去生活的动力，哪天去寻短见……毕竟，他现在曾经憧憬的偶像只有失望，他的亲人，能在他成长过程中陪伴他的人，也都已经不在了啊。
他的心情，又有多少人能理解呢。
陆云海叹了口气，他告别方棠，走了一段距离以后脱下外套的校服，拐入小巷……
……
……
同时，方棠停下了脚步。
“走出来…嘛……”
不管是老师还是陆云海，他们都在为自己着想，整个班级，因异兽而失去亲人的是他，而放眼世界，又有多少人拥有同样的遭遇呢？
方才回答陆云海的问题，方棠并没有说谎。
事实上，姐姐的确是因为魔法少女的身份而死，据说也的确是因同为魔法少女的同伴背叛而牺牲，但他真的没有因此对魔法少女产生恨意。
说到底，叫十几岁的女孩去面对众多可怖的异兽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选择战斗，是勇气；选择逃避，也是人之常情。方棠深知自己都不一定有勇气面对那些怪物，这样的他，根本没资格怨恨那些少女。
他只怨恨自己，怨恨天道不公。
为什么他没有那股对抗怪物的力量？为什么这上天要派遣异兽，扰乱他们原本平凡安定的生活？！
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成为保护民众驱逐异兽的大英雄，而现在看清现实的方棠，深感无力。
“该死……”
……
之后吃完晚饭，回到家，天色渐晚，手机上传来陆云海发来的消息：
/亲戚那边临时有点事，没办法，今晚只好鸽了/
而后放下手机，方棠望向赤红的天空，同之前梦到的情景几乎是一模一样。
与其不同的是，楼下的街道依旧繁华，路上行人来来往往，还看得到空中逐渐坠落的一颗“流星”。
“……”
流…星？
方棠忽然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太对劲。
没有多加思考，方棠立刻拿起手机放大，聚焦，拍下了“流星”的照片……
那是个人！！！
自失去了姐姐以后，方棠就再也没有关注过魔法少女的报道，而现在，他脑中却回想起不久前陆云海说过的话：
“宇宙战斗……”
如果坠落的是魔法少女，那也就是说明，她们失败了？！
从照片上来看，女孩没有解除变身，不用担心坠地伤害，可问题是……
那边是城外荒土。
魔法少女是能够免受物理伤害，可这并不代表她们可以不受拘束，变身时间也绝不会是无限的。
“方棠你知道吗，魔法少女体内的魔力对异兽可是拥有巨大吸引力的，相比于普通人，我们在墙外遭遇异兽的概率可是成指数型增长。”
回忆起姐姐的话，时间拖得越久，女孩遇到危险的概率也就越大。
另外一点，灾难席卷人类社会以后，只有类似方棠所处的高墙以内还保有以前的社会面貌，而墙外，那是人类废弃的区域，除异兽以外，更是有同样被高墙隔绝的一批人。
有限的空间没法容纳所有人，多余的那部分，只能在墙外自生自灭。
因此墙外的人有着他们自己的生存法则，多的是游荡荒野的亡命之徒。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丧命，所以他们更乐于享受当下，同时他们还对墙内的东西抱有敌意，这一点方棠深有感触。
因为他儿时曾跟父亲在墙外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
他并不知道为什么父亲当初要带他出墙，也想不起来自己从墙外归来时的那段经历，但少女陨落此地的危险不言而喻。
更何况魔法少女会吸引异兽的特点还是方棠回到墙内以后才听姐姐说的，墙外人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
他们的聚集地几乎不会遭遇异兽攻击就是因为他们当中没有魔法少女，可如果他们有人把受伤的女孩给带了回去……
后果无法想象。
方棠即刻回到房间，开始翻箱倒柜。
“找到了。”
他翻出的是一张字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串电话号码。方棠将其拨通，不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慵懒的女声：
“喂——？”
“我是方棠，我看到有人朝城外坠落，预估位置大概在北墙3区，是报道在天上战斗的女孩之一对吧？请你们立即展开救援行动！”
“啊？方…方……方棠？！”
“对，方钰的弟弟，请你们立刻实施救援。”
“好的，我明白了。”
“嘟——”
得到对方回应以后，方棠马上挂断了通话。
他盯着通话记录看了好一会儿，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真有一天会拨打这个号码。
这个号码，是姐姐的“遗物”。
号主是姐姐同为魔法少女的朋友，这原本就是姐姐特地留下她们都联系方式叫方棠遇到困难就找她们帮忙的。
只是方棠不愿依赖他人，他总会想：若是真要面对姐姐的熟人，她们会如何看待自己？
见到他现在这自暴自弃的样子，会不会感到失望？
就算其他人不会说什么闲话，方棠自己也有着可怜的自尊心，成为英雄的梦想也绝不是夸夸其谈。
至少得做点什么吧。
方棠摇摇头，瞥向少女坠落的方向。
天色已经临近黄昏。
虽说是及时通知了官方，不过方棠也知道她们那边几乎抽不出什么人手，搜查效率低不说，光是请求出城的手续就可能错过救援的黄金时间。
或许其他人爱莫能助，但是方棠不一样，他可不是魔法少女，加上墙外生活过的那段时间获得的墙外探索的经验，熟悉墙外的环境，遭遇异兽的概率不大，能做到包括其他人都可能办不到的一些事……
深吸一口气，方棠换上单薄的旧衣，带好可能用的上的一些道具。
“小雨，打开GPS，根据我刚才上传的照片分析目标落点，标记，然后发送给刚才的号码并打印地图，再仿制一个授权密钥，模板在我的个人文件夹里面。”
方棠戴好脖子上挂着的耳机，耳机连接腰间一个通黑的球体，这就是方棠随身携带的AI“小雨”的分体之一，连接房间的服务器，具备摄像、对话、照明、储存小件物品等等便携功能。
小球闪了闪，回应方棠的指令。
他的命运齿轮，已在他做出这一决定的时候，悄然开始转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