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铃木光坐在轿车的副驾驶位上，眸子倒映着窗外的景色。
书包被放在了后排，她膝盖上有一个精致的礼盒，盒子里是最新款的MP3，是父亲为她准备的惊喜礼物。
正在开车的父亲保持着难得的沉默，也因此，车内的气氛显得格外沉闷。
家庭餐厅门口的那场闹剧最后以上官同学的主动退场告终，后者说着“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二位的父女时光了，下次再见了铃木同学”便离开了。
目送上官同学离去的铃木光心里有那么一丁点的不舒服。
伤心？难过？气馁？失望？
好像都有。
但每样也就只沾了么一点点
‘原来我很期待和上官同学待在一起啊。’
坐在车里的铃木光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脸上不经意间露出笑容。
驾驶着爱车保持着沉默的父亲其实一直有在偷偷观看女儿的表情，在看到她露出笑容后，感觉似乎有破冰的机会，于是开口搭话，
“女儿啊，打工到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还好。”铃木光点点头。
“啊哈哈，还好啊……”父亲放缓了车速，变相延长了到家的时间，“刚才的那个男同学，是那家餐厅的常客吗？”
“嗯，春假期间，他一周大概会来两次左右。”铃木光如实回答，“一般都是在下午两点左右来，可能是刚睡醒吧，喜欢点的单品是番茄肉酱意大利面，香浓鸡肉咖喱，饮料的话大多数时候都不会点，偶尔会点一杯冰柠水……”
“原来你还挺关注他的。”
“那个时间段店里的客人只有大爷大妈，有个同班同学来光顾的话，自然而然就……”
“你喜欢他？”
铃木光看向父亲，后者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泰然，甚至有一种难得的正经，她思考了片刻，而后开口，用认真的语气回答，
“喜欢。”
“……”沉默了片刻后，父亲叹了一口气，“喜欢啊……既然是喜欢，那我这边不就没办法了吗？”
“诶？”
“原本我还想着，那小子要是个对着你纠缠不清的混蛋，我就直接用律师函把他告到退学来着。”父亲脸上浮现苦笑，“但既然是喜欢……那就没办法了，我再出手的话，岂不是会让我的宝贝女儿讨厌我吗？”
“哈啊……”铃木光有些茫然地看着父亲。
她当然不会知道家里那个吊儿郎当的父亲在律所有多么的雷厉风行，方才铃木光的回答若有半点偏差，等待上官贺的便是彻底的社会性死亡了。
“不过我很纳闷啊，女儿。”父亲将车开进自家的车库，停好车后也没有立刻下车，而是在黑漆漆的车库里坐在车上继续和铃木光聊天，“那小子到底有哪里好了？为什么你会喜欢上他啊？我看他长得也，呃，私下里这么说可能很失礼吧，不过在我看来，他委实算不上帅哥……还是说他特别会说话？很会讨人开心？ 就当爸爸是八卦好了，你能说说看自己喜欢他的理由吗？”
铃木光躺在在柔软的座椅靠垫上，她忽然转过脑袋看向父亲，
“爸爸，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啊？”父亲对这个反问十分迷惑。
“爸爸，你握住我的手。”
铃木光抬起自己的手臂，将手掌递了过去。
虽然对于这个要求完全无法理解，但父亲还是照办了。
他紧紧地抓住了铃木光的手掌。
感受着女儿手掌传递过来的温度和触感，他不由得想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在妇科医院里，被刚出生的铃木光紧紧抓住手指时，他激动得几乎落泪。
不知不觉间，女儿已经从襁褓里的那个小肉团变成大姑娘了。
他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爸爸，我是真实存在的吗？”铃木光静静地向父亲提问，“我和你，都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吗？”
“嘶——！”
直面这些问题的父亲当即便吸了一口冷气。
他回想起来自己在读大学时选修的哲学课，虽然只是为了凑学分而选的课程，但由于授课的教授格外认真，所以哪怕是不情愿，他也对部分哲学观点存在深刻的印象。
面对女儿的提问，他皱了皱眉，回问道
“你是想钻研一些有关于自我的哲学么？”
铃木光摇了摇头，
“不，没有那么深刻，我只是一直有种感觉……”
“什么？”
“把一张纸平稳地放在水面上，它一时半会也不会沉下去，而是浮在上面，我走在路上的时候，总有种踩在那样的纸上的感觉。”
铃木光忽然说起一些与现况没有什么关联的话，
“爸爸，我八岁那年，第一次去游泳的时候是妈妈带着我去游泳馆的，当时我有一个很好看的游泳圈，上面画着海豚的图案，妈妈带着我去了成人才能去的比较深的泳池，然后在旁边和我一起玩……”
“啊，后面这个事我有听说过，你们还拍了照片。”
“我当时很用力地抱住了游泳圈，因为泳池里的水能轻而易举地没过我的脖子，现在想来那大概是我第一次认识到‘自己会死’的事实。”铃木光语气平静得不可思议，“因为是在泳池里，所以周围都是快乐的笑声，而当时的我只要一个不小心，把手从游泳圈松开，我就会沉下去，没人发现我的话，我就会在那里淹死……
那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爸爸，我认为这个世界就像一个大大的泳池，上官同学，他就像我的那个海豚游泳圈一样。”
“……”
被铃木光注视的父亲有点懵。
他对自己女儿的电波发言是有预估的。
但女儿今天说的这番话，他是得拿去做阅读理解才能领会一二。
不过核心他倒是有点明白了。
“所以你对那个游泳圈同学，有这么深的喜欢吗？”
“嗯。”铃木光点点头，“他很特别，虽然这只是我的感觉，但这让我很在意他，所以我想要呆在他的身边，想要知道他眼里的世界和我眼里的世界有什么不同……”
听完女儿的这番话，就算是已婚的父亲也感到有些肉麻。
‘哇哇哇，我这女儿没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是多热烈的告白吗？’
轿车后排的座位上，书包内侧的某个夹层里。
一个只有食指大小的条形机器正闪烁着微小到几乎不可察的红光。
此刻，它正在默默工作着，像是一个忠实的听众，仔细聆听着每一个字，将父女二人的每一句对话都完整地记录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