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小的少女坐在教堂门口的台阶上，低头凝视盯着自己的手腕。伤口处已结痂，干燥的血痕提却仍然隐隐作痛，指尖的触感变得敏感而脆弱。
这样子好像就拿不起来...
不，好像什么都拿不起来。已经失去了那点微末的名为希望，或者叫做幸福的东西。
“出发吧。”修女如此说，语调平静，“我已经很久没有出去了...大概也是我最后一次出去见见老朋友。”
雨一直在下，好像连骨髓也变湿润起来。这个高大的建筑物旁边好像并没有人存在或者生活的痕迹，伊莉丝知道人应该是怎么样的，那是城区里面撑着伞行走的人们，并不会有翅膀、尾巴或者犄角，也不会在皮肤上面有着奇怪的纹路。
他们用一种诧异的目光看着她和露娜，低着头绕过。
伊莉丝能够听到那些窃窃私语。
“跟在疯子旁边的...”
“为什么只她活下来了呢...”
露娜并不理会，她打着伞，另一只手牵着伊莉丝冰凉的小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传递过来，带着一丝久违的暖意。
“嘘...别说了，旁边那个魅魔在瞪你了。”
“这里为什么会有受伤的魅魔？”
“谁知道呢…可能有大人物想要尝尝魅魔的味道吧。”
“总之，别搭理就可以了…”
露娜只是默默地领着她，沿着湿漉漉的石板路，走向教堂旁的小巷。不知多久，雨声渐小，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甜丝丝的香气。
“我认识这里的店主，作为你这条命的补偿，你就在这里帮工吧。”
“她叫做贝克特。”
修女轻声说，推开了店门。门上方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混合着面包的香气扑面而来。店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面包，金黄色的吐司、圆润的餐包、香脆的饼干，散发着令人垂涎的香气。一位身材丰腴、面容和蔼的中年妇女戴着眼镜，正站在柜台后面，看到修女带着伊莉丝进来，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啊...露娜，我很久没有看见你了，我总是很担心，万一「那位」对你的存在也厌烦了，要剥夺你的生命...这位是？”
“这是伊莉丝。”
露娜淡淡地说。
“她昨天闯入教堂的，应该可以帮上你的一点忙。”
贝克特端来一杯热牛奶和一块刚出炉的蜂蜜面包，递给伊莉丝。伊莉丝看了看露娜，又看了看贝克特，接过了贝克特手中的东西。
她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了。
“那我就先回去了。”
伊莉丝猛地转过头，看到露娜已经站在面包店的门口。只觉得心猛地一沉，刚刚升腾起来的暖意瞬间被寒气冲散。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手腕上的伤口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
露娜没有管伊莉丝的反应，没有回头。
她只是撑开了伞，风铃清脆的响声如同某种仪式性的告别。
贝克特看着伊莉丝黯然的神色，又看了一眼露娜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她走到伊莉丝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交叠，轻轻地搓动着。
“能让她走出教堂，还带你过来，这已经是很少见的事情了。她把你带来这里，就说明她其实还是在乎你的。虽然不知道她怎么会认识魔族，但你可能是不一样的吧...”
“这里总是下雨，对吧？”
“你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吗？”
伊莉丝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贝克特从柜台下摸索出了一张纸，走回来把它推到了伊莉丝面前。那张纸看起来并不新，边缘有些磨损，纸面上印着一行行整齐的字迹。
“尊敬的访客，欢迎来到 「雨城」。”
伊莉丝的眉心微蹙，她抬眼看了看窗外仍旧淅沥的雨幕，已经看不到露娜的身影了。贝克特只是微笑着，没有解释，鼓励她继续往下看。她把目光重新聚焦到纸上。
为确保您能享受本城特色，请严格遵守以下规则：
1.不要质疑“自愿”的真实性，您当然是自己走进来的——毕竟，城门外的脚印，都是您自己的。
2.晴天是不存在的，若您看见晴天，请回到家中。
3.请不要在街道上游荡，夜晚是危险的。
4.请您记得撑伞，但是也不要打扰不撑伞的人。
5.在必要的时候，前往地下的通道会开启。
到这里就结束了。
地下的通道？必要的时候？
伊莉丝的眼神中充满了不解。
这与其说是指南，不如说更像是难以言明的禁忌。
“看过就好，不用想太多。实际上，这里是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地面上魔族和人类都生活着，共同遵守着一套规则，维持着城市的秩序。我们不允许任何形式的暴力事件发生，无论是魔族伤害人类，还是人类伤害魔族，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伊莉丝默默地听着贝克特的解释。
然后，对方的表情重新变得柔和起来。
“面包店的工作很简单，制作面包、销售面包和清洁卫生，相信你能很快上手。揉面、发酵、烘烤等等我会手把手地教你，不用担心学不会。工作时间是早上六点到晚上八点，中间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每周休息一天，休息日可以自由安排，但是有些时候我可能有事情没发来，需要你看店。”
“那我还想回露娜那里...”
“这当然没关系，”贝克特笑了，“那孩子一直很孤单...你多陪陪她。如果可以的话，带她离开这里吧。”
“离开？”
“嗯。”
“这是一座无法离开的城市。”
……
少女缩着身子站在门口，紧紧抱着怀里的袋子，手指有些僵硬地在袋子的表面轻轻摩挲，仿佛这样能给她带来些许安慰。她小心翼翼地打开袋口，看见一角温暖的黄色包装纸，淡淡的麦香与酵母的芬芳交织在一起。
直到露娜打开门。
魅魔低着头，蓝色的眼睛透出一丝小心翼翼的神情。尾巴从她的背后轻轻蜷缩，好像为了躲开修女的注视，即使她并看不到。她伸出手，掌心盛着一块面包，金黄的外皮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露娜...是我今天在面包房做工赚的——放心啦，只是一些很简单的工作，看，我的手也没有受伤。”
她抬眼，对上了修女的脸庞，那么熟悉。
伊莉丝想不起来，只是下意识地避开。
她低低地说。
“我能留下来吗？”
修女是在很悲伤地微笑，指尖摸索着触碰面包的表面，仿佛在感受它的余温。
然后，修女小姐将面包送到嘴边，轻轻咬下。
味道意外地很不错，麦子的味道和微微的奶香交织在一起。
“谢谢你…伊莉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