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在意识到的瞬间，勇者下定了某种决心。
当然，奥蕾莉亚并不知道。
“奥蕾莉亚大人...人类的水族馆约会不是这样的...”
“嗯？那是什么样？”
“是...是安静地走在玻璃隧道里，看着鱼从头顶游过，然后...”
奥蕾莉亚打了个哈欠。
“听起来很无聊。”
她转而思考起来接下来的行程。
魔王在认真地盘算自己拥有的那一大堆契约：菲尼克斯是只到处乱吃东西的蠢狗，黑子鸟是喋喋不休的一员，太多生物只能在黑暗中或者在陆地上行进，不符合奥蕾莉亚的要求。
而且现在她有一些微醺。
酒驾是不好的，所以她还要召唤一个有足够智能的魔物。
至于伊莉丝是怎么想的，奥蕾莉亚暂时并不准备考虑这个。
第一魔王是这么说的，水族馆是有许多鱼类和生物的地方，摩天轮是带着两人的空间逐渐靠近天空。
奥蕾莉亚觉得自己的想法完全没有问题。
“你们太过于注重于拟态成为人类了。”
“虽然人类是很可爱的生物。”
“说实话，我还是更喜欢你们具有侵略性的样子。”
她就这么微笑着给水母姬留言，自顾自拉着伊莉丝走出去。
同时，有巨物冲入水中。
“利维坦，我的老朋友。”
奥蕾莉亚张开双手，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虽然平时基本都在睡觉，但叫它出来当交通工具还是没问题的。”
伊莉丝看着眼前这头庞然大物。
那是一条足有百米长的巨兽，漆黑的鳞片上覆盖着发光的蓝色纹路，六只琥珀色的眼睛排布在头部两侧。
利维坦发出一声低沉的鸣叫，缓缓转身露出宽广的背部。
奥蕾莉亚拉着伊莉丝的手，向利维坦走去，如同离弦之箭腾空而起。条件反射般，伊莉丝曲起膝盖落地，她摸到温热的表皮，她看了看奥蕾莉亚，起身踉跄着找到一块凸起的骨肉，那形状恰似座椅。
奥蕾莉亚坐在前面，长发流动着。
但坐下时，整块如同座椅椅背凸起的骨肉却突然收缩，将她半个身子都包裹进去，温热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
“喂！”
“什么都想吃？”
奥蕾莉亚回头轻笑，指尖在鳞片上轻轻一弹。束缚感立刻消失，那些包裹着的骨肉如同含羞草般迅速缩回。
魔王似乎并不意外。
“它有时候会把小东西误认成我给它投喂的食物。”
“…你可以抱住我的腰。”
利维坦猛地向上冲去。海水迅速变亮，她们冲破海面，腾空而起。巨兽的鳞片缝隙中喷出蓝色的火焰，六只眼睛同时亮起。
“人类喜欢摩天轮对吧？”
“我们飞高点。”
“等等！摩天轮的意思是——”
伊莉丝还未来得及完全回应，利维坦已经展开隐藏在鳞片下的巨大膜翼。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利维坦带着她们直冲云霄。
伊莉丝只能按照魔王所期待的那样，收紧双臂，抱住奥蕾莉亚的腰，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
她们已经攀升到寻常摩天轮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人类建造的摩天轮...”
奥蕾莉亚的声音忽然柔软下来，“就像把自己关在笼子里，来观察这个世界，摇摇晃晃，摇摇晃晃。”
她示意着利维坦，让伊莉丝能更清楚地看见眼前的景象，整个海面在脚下铺展，一直延伸到地平线尽头，可以看到城市的踪迹。未被异化的海鸟展开宽大的翅膀，乘着上升的海风滑翔，鸣叫声与海浪声交织。
“这里是真正的天空。”
奥蕾莉亚说。
大概从远古时期，人类仰望天空，看着鸟儿自由翱翔，心中便埋下了飞行的种子。用蜡与羽毛粘成翅膀，尝试驯服飞鸟。
一位精灵无偿分享了飞行法术的原理，于是人们建立了以他为名的基金会，任何独立开发出新型飞行术式的人都将被授予有翼之名。
但此刻，置身于高空之中，伊莉丝并没有感受到所谓自由。
“奥蕾莉亚。”
奥蕾莉亚闻声转过头，银色的眼睛里带着疑惑的神色。
“或者你恐高吗？……我可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弱点。”
伊莉丝摇了摇头，目光依旧紧盯着下方，渐渐地，海水在她视野的边缘与陆地相接。陆地的轮廓从远处看，像是一条丝带镶嵌在蓝色的海洋边缘。
然后，城市逐渐出现了。
看见了白色的高塔。
她突然笑了，笑容中带着释然。
“或许你是对的。”
继续被控制、被操纵，或许有一天她真的会如奥蕾莉亚所想，变成她手中的玩偶，没有任何出路。
“奥蕾莉亚……再见。”
一跃而下。
没有迟疑。
失重感瞬间袭来，伊莉丝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急速坠落，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旋转。
她看着奥蕾莉亚好像第一次露出了惊慌的表情，看着利维坦惊慌失措伸来的爪尖，看着越来越远的、囚禁她的天空——
奥蕾莉亚的身影在视野中远离，破碎的云层在身侧掠过。
空气灌入肺腑，如此冷冽。
她可以是一只飞鸟，一片羽毛。
或者是流星，雨露，长风。
“这次…是我自己选择的坠落。”
伊莉丝在心中默念，嘴角勾起一抹释然的微笑，任由重力将她拉向地面。
灵魂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所有的痛苦与挣扎都化为乌有。
……
这是真的吗？
奥蕾莉亚坐在利维坦宽广的背上，就在利维坦准备俯冲，掀起席卷一切的狂风时，她轻盈地抬手，控制了巨兽的动作，让它的激烈俯冲止步于空中。
“冷静点，利维坦。”
利维坦感受到奥蕾莉亚的意志，渐渐平息了怒火。但它仍然不安地扭动着巨大的身躯，恐惧着是自己的失误让食物掉落了。
而魔王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了一副黑色的眼镜，架在了鼻梁上。紧接着，她又从另一个不知道什么地方掏出了一大桶爆米花，抱在怀里。
奥蕾莉亚靠在利维坦的背上，拈起一颗爆米花晶核放入口中。
魔王的眼神中没有怜悯，没有惊讶，仿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而她是这场戏最忠实的观众。
利维坦安静地悬浮在高空中，偶尔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却也不敢再擅自行动，只能乖乖地承载着奥蕾莉亚，一同注视着下方那不断缩小的身影。
奥蕾莉亚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伊莉丝向下坠落，坠落，坠落，直到变成一个黑点，直到即使是魔王的视力也看不清她所熟悉的漂亮女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