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的雨很罕见。
今日天晴。
血红的巨龙在雪白与天蓝之间腾挪。
奥诺蒂娅飞得很高很高。
高到地上的人纵使抬头也看不到她在云中翻腾的模样。
“小寒兮。”
在她背上阖眸养神的少女轻哼一声。
不曾睁眼，不曾注目。
轻轻的一声哼便是她听到了的证明。
“陪我聊聊天嘛。”
“大姐头想要聊些什么？”
“都行。”
那还是算了吧······虽说的确是这么想的，但傅寒兮终究还是没把伤人心的话说出口，只是微微令双眼打开了一道缝隙。
巨龙飞得很快。
可若是在云间飞，便一时又没有了速度的概念。
参照不足，判断也会出现失误。
唯一的参照是她那乱舞的大衣。
奥诺蒂娅用魔法保护傅寒兮免受狂风的侵扰，唯独恶趣味地漏掉了她的大衣。
“唉。”
大姐头永远像个小女孩儿。
长不大。
而且一肚子的恶趣味。
啊，当然也可能是装的，傅寒兮不知道。
暴风雨的首领从来神秘。
“叹什么呢？年纪轻轻故作老成。”
“不······”
否认的话语终究憋在喉头，傅寒兮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接话。
接，大姐头的话匣子也就打开了。
不接，难免又是这位坏心眼儿的女孩儿的揶揄糊脸。
难捏。
“你手被捆得疼不疼？”
“还好。”
“其实真可以不用一直捆着的。”
“不捆就不像真的了。”
红龙难得地将嘴闭上了一时半刻。
“成吧。”
奥诺蒂娅有时的确猜不透傅寒兮在想什么，她脑瓜子奇奇怪怪，傅寒兮也奇奇怪怪。
整个世界奇奇怪怪。
总归奇怪的不多她们俩，也不少她们俩。
“我看到王城了。”
傅寒兮极目远眺，视线穿透了白云朵朵。
那是一柄倒竖于大地之上的黄金的巨剑。
······
少女自龙背上一跃而下，她怔怔地看着黄金的巨剑耸立于天与地之间，甚至未能觉察到变回本体来到她身侧的些许灼热。
“这是小国？”
傅寒兮的眼底闪烁过一丝困惑。
“我觉得不算吧。”
奥诺蒂娅嘴角一抽，又在心底恶狠狠骂了提供情报的家伙。
暴风雨的情报什么时候这么不准了。
纵使是年纪成谜的她，也对如此盛景感到相当程度的惊叹。
“谁提供的？”
“你是指任务的情报还是这个国家的情报。”
“这个国家的······
这地方是个小国家？”
傅寒兮横竖想不到有一个小国家能拥有如此一柄顶天立地的、通体由黄金构筑的巨剑。
“寒兮。”
奥诺蒂娅忽地笑了笑：
“你知道斯比利亚大洲曾经的辉煌吗？”
“不知道。”
傅寒兮诚实地摇了摇头。
她年纪不大。
她在大概六岁的时候被大姐头捡到。
从前的人生如白纸一般纯净，往后的人生如鲜血一般滚烫。
傅寒兮其实不怎么了解这个世界的历史。
“该补课了小寒兮。”
奥诺蒂娅抱着双臂，目光深邃而又虚无：
“斯比利亚大洲拥有过名为‘黄金时代’的辉煌过去。”
······
城门处，黑发黑衣的少女立如山岳，仿佛风和雨都撼动不了她一丝一毫。
多显眼呐。
这可是一位被拷着双手的少女。
一位美得不像话，可腰间的刀又昭示着无人可近的少女。
一位手铐上充斥着勇者气息的少女。
“咋办？”
没有士兵敢上前问询，他们隐藏在头盔之下的双眸透露着不解，彼此之间面面相觑，终究不知如何是好。
“喂，你。”
大抵是胆子最大的士官出了列。
但少女只是微微抬起头。
苍蓝的雷弧一闪而过，在士官身前劈出一个小小的窟窿。
他不敢往前了。
“老大，她到底是来干嘛的啊。”
某个士兵问道。
“你问老子老子怎么知道，没看到老子差点被劈了。”
情商呢，被路边的狗吃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自己丢了恁大的脸儿，这位士官说什么也得从下属身上找补些许。
“你到底来干嘛？”
士官先生还是强忍着惧意往前踏了一步。
虽然这姑娘手被拷着，他还是怕她暴起一刀把他给劈成两半。
你要知道。
人死不能复生，生命只有一次。
众所周知，人是惜命的。
而他士官是人，自然不会例外。
“自首。”
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听到了少女的声音。
你别说，怪好听的。
冷冰冰的，感觉比那些魔法凝成的冰块还冷哩。
“自首？你干啥了？”
“我把你们国家那五十座教堂全劈了。”
士官眨了眨眼，不信邪地看向士卒们：
“她说啥？”
“她······她她她她说她把海神大人的恩赐全劈了······完了完了这个国家完了！”
少女微微阖眸。
但在无人得见的角落，她的嘴角扬起了一个曼妙的弧度。
又中奖了，她的运气向来不差。
······
风会把好的消息坏的消息一股脑儿地传向四面八方，尤其是坏消息，这些调皮的小家伙似乎尤为中意让坏事传遍千万里。
“是她。”
“就是她，满头黑发。”
“黑发果然是不祥的。”
“黑色的死神。”
是不是混进来了一点点奇怪的传言？
傅寒兮于心底无奈一叹。
她被数尊身披甲胄的骑士包围，自王城中央的大街走向皇宫。
而在或有心或无心的传播下，她的丰功伟绩很快传遍了王城。
她抬起头。
那道血红的身影仍在云间遨游。
大姐头果然厉害。
消息在坊间不胫而走有她一份功劳。
但······
傅寒兮将目光投向身边的骑士。
是黄金呢。
连骑士的铠甲都是黄金，却也不知在他们的盔甲之下会是何种模样，无奈，或是自豪？
当然也可能都不是。
傅寒兮暂且将这一小小的疑惑抛到脑后了。
毕竟这算是她头一回走进一座遍地黄金的城市，感觉倒还挺新奇的。
不愧是大姐头口中拥有过“黄金时代”的大洲呵。
所谓人如其名，一座大洲的名号也应当符合它的气质。
斯比利亚大洲同样如此。
落魄的小镇与奢靡的王都，多么经典的搭配。
以及或许与邪教拥有千丝万缕联系的王室。
身前的黄金骑士们于同一时刻驻足，令傅寒兮短暂地停止了思考。
看来到地儿喽。
傅寒兮环顾四周，却见早已不见了熙熙攘攘的人烟。
那不堪入耳的唾骂声也无从听得。
她抬起头，又将金碧辉煌的皇宫尽数收入眼底，但她的俏颜依旧寒霜遍布，却因那呈现在眼底的倒影。
呵。
应该称呼眼前的巨物为皇宫好呢。
还是该称呼其为教堂好呢。
原来这个王国的教堂不止五十座啊。
正确的数量应当是五十一座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