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
一个和整洁明亮完全不搭边的地方。
但当傅寒兮环顾四下，却一时间找不到更为适合的形容词了。
看来这地牢已备好许久了。
至少在明面上，比起监禁，这间地牢更能起到保护的作用。
“坐。”
傅寒兮坐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
她翘着二郎腿哩。
冰冷的眸先是瞧瞧精灵小姐，又瞧瞧正对着大床的那张椅子······于是阿斯莫蒂灰溜溜地坐了过去。
“欸？”
阿斯莫蒂疑惑地一歪脑袋。
“咋了？”
“怎么感觉寒兮姐你才是这里的主人？”
对嘛。
傅寒兮真的反客为主啦。
明明阿斯莫蒂才是更熟悉这里的那个人嘛。
“都一样。”
傅寒兮满不在意地耸耸肩：
“说吧，那国王在打什么算盘，和邪教有什么关系。”
阿斯莫蒂嘴角一抽。
这下又有种自己在被审讯的感觉了。
怪。
“国王没什么问题。”
“你确定？”
“但王室有问题······寒兮姐你听我说完，整个斯比利亚大洲在过去都是信仰大海的。
可是寒兮姐，我们所知的大海太过神秘。
即便是如大姐头的巨龙种以及我属于的精灵种都不愿轻易接近大海。
所以······”
傅寒兮沉吟片刻，微微挑眉：
“你觉得神明来自大海。
而斯比利亚好巧不好，正好有一大堆人信仰大海。”
“对。”
紫色的精灵小姐一副分外笃定的模样呢。
“包括王室？”
“包括。”
“除了国王？”
“除了。”
傅寒兮应当是陷入了思索中的，只是她那向来冷漠淡然的眸几乎不会展露出任何的思绪，阿斯莫蒂只是愣愣地瞧着傅寒兮，稍稍嘟着嘴便不说话了。
“缺个理由。”
傅寒兮忽地开口，似乎把阿斯莫蒂吓了一跳。
——精灵小姐正在发呆呢。
“这么富足的王都，我想不出你口中的王室还想向神明祈求什么。”
是的。
人都有欲望，傅寒兮也一样。
她想要退休。
但对于王室而言，有名有钱有权，他们什么都不缺。
而祈求神明往往有两种愿望。
一是希望得到宽恕，二是希望拥有更多。
那么问题就在于此。
除非这群养尊处优的家伙吃饱了撑的，他们无需宽恕，所作所为便是天命与神选。
估计没人会特意去找神明说什么“我今天做了一件错事”云云。
“寒兮姐。”
只是紫色的精灵少女却向前凑了凑。
她摸出了一枚金币。
纯洁的，金色的，坚硬的，代表财富的金币。
“欲望是无穷无尽的深渊。”
“你呢？”
傅寒兮亦是摸出了一枚金币。
一枚来自另一座大洲的金币，刻有鸢尾的花朵。
“你的欲望也是吗？”
“当然了，寒兮姐。”
阿斯莫蒂浅浅一笑，却还来不及说什么。
钥匙声。
锁链声。
最终是一阵轻柔的饭菜香味。
“大人，陛下唤您。”
女仆低眉着走入，将饭菜放在桌上，又向阿斯莫蒂深深行了一礼······傅寒兮自始至终都没能看清女仆的正脸。
真合格。
永远卑微，永远肃穆。
“那我走啦。”
阿斯莫蒂向傅寒兮挥了挥手，轻巧地从凳上蹦了起来。
这椅子是坐着不舒服的。
“我会把国王阁下的话传给你的寒兮姐。”
“回见。”
傅寒兮目送着精灵小姐消失在视线尽头。
空寂的地牢中便只剩下了她与女仆小姐······傅寒兮轻轻敲着她先前掏出的金币。
“你不走？”
“您得先用餐，暴风雨的刺客大人。”
还是她耽搁了女仆小姐。
傅寒兮默不作声地看向饭食，终归还是为这待遇稍稍惊讶了下。
许是考虑到她的黑发与东方姓名。
这份餐食无论怎么瞧都是最原本的东方家常味儿，这股热气也会被东方人叫做有锅气。
“你做的？”
虽然刺客对眼前的美食毫无警惕无疑是致命的错误。
但此刻的她却似乎抛弃了警惕心。
傅寒兮小口却极快地将食物送入口中，味蕾也因曼妙的味道而雀跃不已。
“嗯，我做的。”
“挺好吃，就是有份咖啡就好了，要加十块糖。”
“您要求太高了，刺客大人。”
······
傅寒兮看着女仆小姐来来回回奔忙。
打理地牢，收拾餐盘。
其实她自己也能整理的，傅寒兮自信她的自理能力还不差······
“谢谢。”
直到地牢真正一尘不染，女仆小姐终于打算离开了。
但是在离开前······
“这是你的报酬，女仆小姐。”
傅寒兮再度拿起了鸢尾金币。
“感谢您。”
而不出她的料想，这位尽职尽责的女仆小姐在沉默了大概只有短短几秒的时间后小步地挪到了她的面前。
一鞠躬。
二行礼。
三？三当然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走了金币。
果然，人都是有欲望的。
连傅寒兮自己都未能觉察到自己微微上扬的嘴角。
小姑娘伸了个懒腰便往大床上躺下了。
爽的捏。
······
天气有时会变得很突然。
人的脸也会变。
从晴空万里变得阴云密布，从艳阳高照变得乌云压城。
自离开地牢，少女的脸上便失去了笑意。
有一丝违和感萦绕于心头。
在哪呢？
不知道。
不如说这种微妙的错觉自见到傅寒兮起便一直存在了，源头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这位傅寒兮确实是那无双的刺客，毋庸置疑。
但无论是对待自己的态度亦或是她所有的行为方式都有令人疑虑的地方。
“大人？您怎么还在这里？”
少女倏地抬起头，惊觉自己已经浪费了过多的时间。
提醒她的是那位女仆小姐。
女仆小姐似乎也很疑惑，她额前的发遮住了眸，令少女看不清女仆小姐的神色。
想来应是困惑居多。
毕竟看其手中的餐盘，自己竟是因思索而耗费了整个用餐的时间。
“我在想她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寒兮姐。”
少女沉默了片刻：
“你知道吗？这些神明眷属拥有伪装的能力。
寒兮姐说她斩碎了很多眷属，不只是人变成了眷属，还是眷属伪装成了人。”
“但他们都属于怪物，大人。”
女仆小姐的声音没有起伏，只有令人发怵的冷静。
“只要把怪物都杀死就好了。”
少女怔怔地看着女仆小姐，旋即露出了一抹轻松到甚至有些傻乎乎的笑容，仿佛方才的一切烦恼都变成了过往云烟。
“你说的对。”
她摘下单片的眼镜，眼底满是期冀。
“只要眷属消失就好了。”
紫发的少女欢快地往前走去，余下女仆小姐默默地跟随其后。
但她怎么追得上少女呢。
她只是个羸弱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