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起了。
叶子黄了成片,树佝偻了枝条。
而后黄了成片的叶子被弯了腰的枝条送回到大地上。
漆黑的少女走在落满了叶子的道路上。
她总是看上去太消瘦。
修长纤细的手自然地落在衣摆边,似乎虚虚握着什么似的。
她的脚步又很快,眨眼间就把风甩得没了影。
只有一连串踩在叶子上的沙沙声才能体现她曾经走过此地。
她要去图书馆。
所谓得了便宜,不占白不占。
少女就是这种性格。
她有随意去图书馆借走书的特权,而且优先级极高······没有人敢对这一特权不满,不满的人都被她挂到树上去了。
对。
她还是个霸道的性子。
只是这会儿去图书馆的目的也不是看书。
“时钟塔。”
高耸的塔总能令她驻足。
而且长达半秒。
虽然不清楚过去的魔法师们为何如此偏爱高塔。
至少她对此嗤之以鼻。
咋地,想让不会飞的魔法师爬塔?
爬。
“风真不小。”
不清不楚地怼了一嘴风。
“呜呜。”
风没有刮得更猛来表达不满。
但方才的呜呜声确实不算自然,她看向身边的女孩。
女孩儿脑袋顶上顶着一对猫耳朵。
一只小猫娘。
召唤系的教授,时至今日少女依旧没能记住人家的名字,只知道她有“喵喵”的口癖。
怪可爱的捏。
“你又来图书馆?勤奋喵。”
“不算。”
小猫娘喵喵地抗议了一声:
“还说不算,七天里有四天泡在图书馆里。”
这叫不勤奋?
勤奋得不得了,都让小猫娘觉得羞愧了喵。
“还好。”
小猫娘吐了吐舌头。
她和这坨冰山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家的九烛学生现在可以教授们的香饽饽喵。
她现在虽然只能把翻译魔法用术法的方式呈现出来,但是个很好的开始喵。
我们都相信这条路能够通往魔法与术法共同的起源。
她现在课题可多喵,比你都忙,我估计你这会儿能在图书馆里找到你家的九烛学生,记得要夸夸人家。”
说了好大一通。
少女愣了片刻,而后恍然大悟:
“你也是去抢课题的?”
“别说来啊喵坏人喵!”
小猫娘很轻很轻的拳头就这么落在少女的背上了。
······
傅寒兮目送着小猫娘气呼呼地往塔里冲。
虽然被她点破了真实目的——在老师面前说好话,从而让她也能蹭一蹭课题的光。
话说身份是不是换过来了?
而后摇了摇头,脑子中的胡思乱想也随之消散。
也罢。
至少小猫娘是一心奔着学术研究去的。
魔法师总在追求根源。
不明缘由,义无反顾。
于是对根源好奇的魔法师们集中在了亚利加。
由初代“贤者”带领,一同建立亚利加大学,乐此不疲地探索着魔法。
史书上如此记载,真实情况那得问那些离去的人。
想来是问不到的吧。
以长寿著称的巨龙族似乎也无从知晓。
“呼······”
当然了,也有人不怎么喜欢思考根源。
有轻轻的鼾声。
不算重,但傅寒兮耳朵好。
随后循声看去。
鼾声从前台处传来,以及果不其然地找着了一只酣睡的少女。
唯一的不同大概出现在少女的脚踝处。
两只脚。
两只洁白的袜子。
两道银白的镣铐。
一只把脚丫子铐在了前台的桌脚上,另一只脚也被铐在了前台的桌角上。
镣铐上有着极为繁复的密文,确保少女没有逃脱的可能。
不过······似乎她也不会产生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便是,这待遇哪里差了,这待遇可太好了,根本不像个犯人。
还包吃包住。
——每天都有餐点给她送过来嘞。
至于住?
拉条被子,这丫头能在前台睡个天昏地暗。
傅寒兮默默地瞅着呼呼大睡的少女,在天人交战了许久后还是决定不喊醒她。
摒除同情心泛滥这一原因。
不叫醒她的缘由自然是傅寒兮瞥见了她的姐姐。
嗯。
咨询也得找对的人。
不然就是浪费时间。
······
“您的亚利加咖啡,傅教授。”
“谢谢。”
“不客气,请您慢用,我帮你去拿您要的书。”
忽略了隔壁争吵得相当激烈的学术研讨以及被一众教授团团围住无法脱身的君恋。
傅寒兮端起茶杯,将杯中滚热的苦涩送入喉中。
呼。
随后发出一声畅快的长呼。
再从袖中摸出从君恋那里薅来的数十张空白符咒。
她看向咖啡。
若有人在,大抵是能瞧见刺客小姐眼底的不舍的。
她需要现场绘制符咒。
拿出同样从君恋那里摸来的毛笔,以咖啡作墨,信手于符咒上写写画画。
——咖啡作墨是她的突发奇想,基于一次认真的学术研讨。
“如果用亚利加的东西作为媒介施展九烛的术,有没有机会找到术法与魔法的共通?”
对吧。
多么严肃的一次学术研讨。
结果自然是她被君恋刮了一眼然后赶出了研讨会。
呜呜呜学生大了都敢嫌弃老师惹。
但傅寒兮还是好奇地试了试,除了发现咖啡和墨水画符的效果相差无几之外,学术研讨果不其然以失败告终。
“可惜。”
她还是忍不住叹了声。
“您在可惜什么?”
“少了一条找到根源的路。”
姐姐的眼睛亮了一瞬。
“你还没断了念想吗?”
自知自己的喜悦被觉察,少女自嘲般笑了笑。
而后默然。
再开口时,傅寒兮的符咒已经画了一半。
“跟着塞恩斯教授,我们的情感、心绪、理想都似乎不属于我们了。”
“细说。”
“比如······我们对根源无比执着。”
“像是中了什么邪。”
落下了最后一笔,傅寒兮将符咒拿起,轻轻嗅了嗅那咖啡混杂着纸张的奇怪味道。
可以用。
上面有淡淡的术法在流淌。
“贴上吧,一会儿你给你妹妹也贴上去,别忘。
今天贴好后你身上的术就差不多被解开了。”
顿住片刻,傅寒兮觉得还是有必要再多叮嘱几句:
“但切勿草率地把秘密一股脑抖出来。”
毕竟她也只是个半吊子嘛。
谁也不晓得这姐妹俩身体里还有没有别的更危险的术法藏着。
“好呀。”
姐姐感激地道了谢,就把傅寒兮吩咐她拿的书找过来了。
“我给您再重新做一杯咖啡。”
又一次的,少女拖着丁零咣啷稀里哗啦响的大铁链挪回了她的吧台。
而傅寒兮的注意力自始至终都被这根铁链牢牢吸引。
咋说呢。
其实看上去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