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委屈。
而后是如汪洋大海般的平静。
平静很快就把那微不足道的委屈统统赶跑了。
君恋心中只觉得有些,滑稽。
这是九烛姑娘心里头第一次出现这种奇奇怪怪的感觉。
明明她从来没有讨厌过任何人。
却总是会有人把各种各样的“厌恶”强加在她的身上。
好怪。
世界是个奇怪的世界。
她的想法无关紧要。
而旁人的“认为”至关重要,甚至超过了本人自身的意志与态度······也罢,现在也不是什么应当多愁善感的时候。
“不是我做的。”
首先,不论有没有用,她都得否认自己曾做过这种事。
君恋真的不恨那些人。
无论是在列车上追杀她的人,或者是可以疏远她的人。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
她比较讨厌那些躲在黑暗里的幕后主使。
所以不恨。
恨就会导致“同态复仇”。
既然不恨,便无需复仇。
终归是否认。
但九烛还有一句古话叫做三人成虎。
她现在就成了那些“证人”口中的虎,一头会吃人的虎。
“不过·····我觉得你们可能不信?”
巡查官看了她一眼。
然后嘴唇动了动,大概是想要说些什么的。
但最终归于宁静了。
这丫头把能说的全说了他还说什么?自找没趣的事他不会做,他的同僚们肯定也不会做。
不过吧。
君恋有一点倒是猜错了。
他信,他的同僚们也都更愿意相信她的。
毕竟她的言谈举止实在太过完美。
她的所作所为也绝不是行恶之辈。
事实上,除了控诉君恋的人之外,他们在其余学生和教授口中听到了截然不同的评价。
活泼。
温柔。
像一缕风,像一朵花。
有时也像溪流。
还有人说她像太阳,真正的太阳。
不是黑日,也不是亚利加大学上空的那轮虚假太阳。
“那好。”
巡查官在心底叹了口气。
公事公办。
却也不能因为心底没来由的信任就放弃了调查。
或许眼前的少女骗过了所有人,却偏偏在某些地方露出了马脚······那她的演技未免太过精湛了。
“你说你没有做过。”
巡查官将一大堆的证词铺在君恋面前。
他其实想要试试从少女的脸上窥探得些许神色的变化。
但君恋只是把证词轻柔拿起,一张张地阅读。
她读了十分钟。
随后轻柔地放下,修长纤细的食指指着其中一张证词:
“这不是我说的。”
巡查官微微恍惚了一下。
听说君恋是练剑的。
九烛的剑客大多的手都有些粗糙。
因为常年握着剑,手上难免有些消不掉的茧子。
君恋的手不一样,纤细且修长,很好看,且横竖不像练剑之人。
可又听闻她的剑法甚至能召唤出一轮黑日。
黑日会往下滴墨水,剑每接住一滴墨水,剑招就会强上几分,这是来自九烛的术法。
巡查官不懂。
他是学魔法的,还没学的很会。
“你说不是你说的?”
“是,这就不是我。”
巡查官刻意地压低了声音,想要加强些许的压迫感。
“我说这就是你说的。”
“您都没亲口听到我说这些话呀。”
像什么。
——为什么我会被针对?
——为什么我会被孤立?
——所有负我之人,我睚眦必报。
呃。
君恋终于是有些哭笑不得了。
少女突然右手食指指天。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巡查官嘴角一抽。
他没听过,以及他挂在耳边的翻译魔法也告诉他自己没听过。
“这句话与现状的联系是?”
“这句话体现的心境和这些证词中的我的心境有点像呀,如果我是这种人的话,或许在将来你们会听到遥远的九烛出现了一位枭雄女帝。”
旋即她摇了摇头。
“但很遗憾,我真的不恨他们。
倒不如说听说他们遇到这种事我不禁深表遗憾。”
“君恋女士,我们现在陷入了僵持。”
巡查官揉了揉眉心。
“如果无法得到进展,我们就必须要将你拘押了。”
“无妨。”
巡查官看见少女将双手伸出。
“我既不曾做过,自会有人为我证明我的清白。”
······
眼前的这栋大楼是专门用来做实验的。
布莱文站在门前,望着来来往往穿着白大褂的学生,伸手压低了帽子。
嗯,他猜的很准。
白大褂作为特征实在有些过于显眼了。
他听说那位教授是个······疯狂的魔法师,他叫塞恩斯。
布莱文觉得其实更应该称呼他为,科学家。
魔法师都疯狂。
科学家皆理性。
高傲的魔法师向来疏于算计,就像圣洁的教廷从来不与代表毁灭与黑暗的魔族为伍。
亚利加大学中没有教廷人。
作为“叛徒”,他大可放心地穿行在学院内。
最后来到这座大楼的门前。
但怎么进入是一个问题,很显然,这扇大门只对学院的学生开放。
作为外来人,布莱文不确信贤者先生会不会为他开了权限。
事情比较紧急嘛。
不如试一试,人类总是拥有一种名为开拓的勇气。
就在略显草率的决定后。
就在他举起了手杖,右脚刚刚往前迈出了一步后。
轰——
嗷——
他看到一只老鼠从最上方一跃而下。
他听见无数学生爆发出尖锐的爆鸣,因四散而逃扬起的灰尘甚至令他感到了不适——这地方灰怎么这么大。
咚——
最终是重物落地的声响。
布莱文眨了眨眼。
然后在心底默默说了一句粗口。
反正他这辈子没见过三层楼高的巨大老鼠的。
还长着一对翅膀。
拥有四只手,六只脚,八根尾巴。
他知道这叫等差数列。
丑是真的丑,即便是千奇百怪的魔族啊魔兽啊见多了,这头魔兽也是丑的独一无二的。
自己怎么天天能遇到这些东西呢。
莫非是自己离圣光太过遥远,已经得不到庇护了呢。
在心底自嘲一下。
也只能是一下,毕竟那头老鼠已经看向他了嘛。
嚯,脑袋上居然还有十只眼睛和十二只嘴巴嘞。
“罢了。”
布莱文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抬起了手杖。
这头魔兽身上的魔力波动很弱,但是很乱。
和那些强行激发潜能的魔法类似,同样的紊乱魔力,同样的实力大增。
姑且把这头魔兽当成是一次试探罢。
但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一位听闻了一花一叶楼的些许秘闻的,有一定自保能力的行商而已。
这头魔兽在Rank Ⅴ。
而他刚好有能阻挡Rank Ⅴ的魔兽的魔法。
哎呀,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光点渐渐汇聚在手杖的末尾,金发的青年人笑得和煦而灿烂。
一条光柱顷刻间撕裂了半空。
天空中仿佛下起了金色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