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天才。”
塞恩斯说这话的时候毫不脸红。
他有这个自信,布莱文也相信他确实是个天才。
他如今的成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
——激发潜能且保留。
激发不难,很多秘法都能做到。
难的是保留。
“你要知道,尊敬的先生,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种族都没能完全开发出自己的潜能,Rank Ⅸ只是开始,而我并不满足于此。”
塞恩斯声音很轻。
他走向破败的实验室大门。
打开,走入,沉默。
布莱文就看到了令他险些吐出来的景象。
倒在血泊中的魔兽尸身有数百。
“放心吧,没有魔族。”
塞恩斯轻笑:
“他们是计划中必要的材料,还很安全。”
他毫无顾忌地踩入血泊。
穿的还是一双棕黄皮靴。
鞋子被染的很脏,他也是个从头到家都脏得一塌糊涂的人。
“先生。”
塞恩斯看向布莱文。
“我很不甘。”
“不甘在哪?”
“‘贤者’本该是最崇尚知识与进步的人,却又做出了这种事来,你要我怎么不怨呢?”
“什么?”
布莱文怔了怔。
贤者做了什么?
“亚利加大学的天空是虚假的天空。
它像个蛋壳,贤者说这是一种对于蛋壳中的生命的保护。
但贤者却忘记了一件事······
蛋壳可以是保护,也同样可以扼杀。”
塞恩斯的话语稍歇。
“魔法师探索根源,而历代‘贤者’都使用了这种方式让魔法师们无法激发潜能,抵达根源,这便是罪。”
愕然。
而后是沉默与不语。
辛密啊。
没想到今天来居然还能吃这么大口瓜。
“贤者”屏断了追求根源的道路。
作为信仰智慧的亚利加人,不怪过分偏执的人会走向极端。
“你的方式太过惨绝人寰。”
“那你还有别的方法吗,不激发潜能,谁又能打破牢笼?”
塞恩斯张开双臂。
仿佛身后就是他即将登场的舞台。
一片血池,一场惨案。
以及被卷入其中的九烛公主,血族女皇,教廷勇者,高塔贤者,暴风雨的红龙与刺客。
他们或许都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舞台上的演员。
“我的实验只是为了激发生命体内的潜能罢了,死去的······”
他沉默了片刻。
“大抵是无福抵达根源。”
随后,他看似无奈地轻声叹了气。
布莱文在塞恩斯眼中看到了执念。
“勇者先生。”
果然,他从开始便清楚了自己的身份。
他的所作所为都只是试探勇者对于他的实验与梦想的态度。
好在塞恩斯并不清楚勇者代表的不是教廷。
而是暴风雨。
否则他自爆起来应该会更谨慎。
但多余的话已经没有必要了呵,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再多说说和你有关的事吧,教授。”
“好啊。”
金发的青年脸色冷漠如霜。
朴素的中年人嘴角微微扬。
谁都不在意彼此。
这都是属于自己内心的选择,一人选择如实相告,一人选择完全信任。
真是奇怪的、比战友之间更深刻的信任。
······
塞恩斯的讲述不算简短,用掉了布莱文一个小时的时间——当然不是在实验室里说的,那股血腥味他也受不了。
他说这是故事。
而故事,终归有结束的那一刻。
他说,扰乱学院的魔兽其实大多都是魔族变的。
“魔族是得天独厚的种族。
他们生来能承载大量魔力。”
魔法需要魔力,所以魔族是最为接近根源的种族。
但那遮天蔽日的“蛋壳”却阻断了这条道路,再天才的魔族也无法触及。
塞恩斯想了个办法,他很早就想借助魔族的力量了。
无论是在第一食堂的食物中下药。
——如此便能检验那些魔族具有更好的适药性。
或者做魔族的实验。
——点燃魔力的潜能,以此冲破“蛋壳”的封锁。
当然。
“贤者”先生盯得很紧。
在他面前,塞恩斯是个有野心但安分的教授。
但变数永远到来的出乎意料。
君恋。
那位九烛的少女。
那位将魔法与术法联通的少女。
她的潜能远超塞恩斯想象。
他极早地得知了九烛公主的才能,也早已知晓两座大洲的内幕······交易就这么达成了。
多简单呐。
“勇者先生,或许您需要着急一些。”
朴素的中年人笑了笑。
他十指交叠,撑住了自己的下巴。
他的目光而令人不适。
“我做了这么多事,包括那场拍卖,包括你现在与我谈话,都只是拖延时间而已。
啊······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呵,有朝一日,我居然能同时拖住三位顶大的人物。”
布莱文哑口无言。
三位,他吗?还有艾莎菲尔?
剩下的一位······
“暴风雨的刺客,苍雷的刀客,无双的刺客,傅寒兮。多恐怖,每一个称号都振聋发聩,令无数人胆战心惊。”
塞恩斯念着某位少女的名号。
布莱文也知道的。
少女是世间所有恶人的噩梦。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嗯,我什么都知道。”
暴风雨的刺客,居然会来当九烛公主的护卫。
难以想象。
但那雷霆太过瞩目,那位少女向来懒得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
因为没人能拦得住她。
塞恩斯觉得自己做不到。
不过他只需拖延。
时间站在他的这一边。
“先生。”
布莱文现在愈发觉得塞恩斯的声音很聒噪。
勇者的直觉告诉他,若是再不抓紧动身,会有很糟糕的事情发生在他的眼前。
可不知从何而来的气机锁定了他,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终究不是“勇者”了。
“如果您没有什么想说的,或者想做的,或者想要告知我的······
那您还是离开为妙,您的时间不算充裕。”
真是好心。
如果布莱文不曾见过他的真实面目,听过他的真正想法的话。
“有。”
但还有最后一件事。
那位少女在不久前委托他的事情。
“教授,她有东西给您。”
布莱文说的是亚利加语,亚利加语中的她和他是两个词语。
“她?”
“那位暴风雨的少女,她让我帮她做一件事。”
“和我有关?”
“和您有关。”
布莱文起身,脱帽,向他微微行礼。
这只是绅士社交的必要礼节罢了,并不是对面的人有多么值得尊敬或是身份多么崇高,这只是一种态度。
“给您。”
布莱文拿出了一枚精致的子弹。
她曾与他说过。
——若是需要,便把这枚子弹交给塞恩斯吧,你见过它,也知道它应当用在何处。
塞恩斯怔了怔,但还是接过了那枚子弹。
没有人清楚他到底明不明白子弹的意义,但他随着布莱文起身了。
“替我谢谢她,送客。”
顷刻间,剧烈的轰鸣声又一次响彻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