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被带走了。”
符箓另一端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布莱文微微侧过头,与女孩儿的视线交汇。
艾莎菲尔却只是耸了耸肩。
她提起裙,随后伸出过分纤细的胳膊,手指虚划过空处。
天好像黯淡了一瞬。
她的巨镰缠绕着血红色的花朵。
花开得妖冶,和她的眼睛的颜色一模一样。
“看我做什么?”
银色的女皇陛下朝符箓努了努嘴,大有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终究是惹布莱文苦笑不已。
“嗯。”
而符箓另一端终于传来了回应。
布莱文松了口气。
“塞恩斯想要追求根源。
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塞恩斯的计划并不复杂。
大概五分钟。
或者短一些,长一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布莱文以尽可能简练的语言解释了近来发生的一切。
若是旁人听来······
嗯,这就是个疯狂魔法师的故事。
先是卓尔不群。
再是屡遭挫折。
却在心灰意冷之际,有人向他伸出了一根稻草。
在探索魔法的根源的道路上,他发现了人类身体内的巨大潜能,并想为此付诸实践。
于是他做了很多实验,有人道的,有更多不人道的。
他害死了很多人。
还有很多魔族,他的手上可算不得干净。
但他还是没能达成目的。
于是最后的最后,他把希望寄托在九烛的公主身上。
想利用她的特殊性——兼修魔法与术法——去逆向破解魔法与术法背后的原理。
天才的想法。
无比的才智。
以及堪称魔鬼的行径。
“让众多魔族的失踪变得合理化。
为君恋的被捕赋予正当性。
以及为他的实验提供一丝可能性。”
艾莎菲尔轻声总结。
在最后,她用一声冷笑作为结尾。
她知道傅寒兮听得到。
她也知道傅寒兮并不像符箓里传来的那样平静。
“勇者。”
“我在。”
“一会儿如果打不动就躲在我身后罢。”
布莱文一怔,旋即颇为不自然的将刻有圣剑印记的手背在了身后——那个印记依旧在淌着一些赤红。
“我们的敌人会是谁?”
他没有正面回应。
这个问题既是在问艾莎菲尔,也在问傅寒兮。
“反正不好对付。”
银发的女孩儿用又一次的耸肩回答。
“总是耸肩对形象不好。”
“这里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怎么,想教训姐姐我?”
女孩儿豁然抬起了镰刀,刀背轻轻地抵在布莱文的胸膛,她的眼中满是戏谑与无奈。
啊······
布莱文大概知道“无奈”从何而来了。
“我是认真的,敌人一定不好对付,你切记要把自己保护好。”
——那丫头知道我没护着你才会真的与我拼命嘞。
“姐你说了什么?”
女孩儿的声音太轻,布莱文只听到她好像说了“那丫头”。
“没什么。”
你瞧,姐姐也是很了解妹妹的。
并不比他差多少。
“所以老师,你也该说说自己的安排咯。
你们刺客总不会毫无谋划的随随便便的就冲到别人的老巢里去吧?”
而后她看见布莱文的目光出现了一丝颤动。
啊?
“不会。”
还好。
傅寒兮给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回答。
“我知道塞恩斯在哪。”
这是傅寒兮给自己分配的任务。
她决定自己直面BOSS。
“你们去救君恋,会有一只猫头鹰来告诉你们她在哪。”
猫头鹰?
所以傅寒兮现在是找上了那位贤者吗。
不待艾莎菲尔说些什么,傅寒兮的声音又一次响起了:
“艾莎,你还记得菱和芋吗?”
“怎么了?”
虽然不曾见过,但先前君恋与她闲谈时说起过,那对姐妹化作了高耸入云的大树,险些让那一场新生考试出大问题。
“她们体内有九烛的血。”
那又如何······不对,艾莎菲尔接连眨了十几下眼睛。
就算再如何年轻,她也是布莱安顿大洲的女皇。
只需要一点点提示,艾莎菲尔便能得出一个令她心生恐惧的结论。
“那就是潜能被激发,也就是最接近根源的状态。”
“嘶······”
“你们可能需要面对这种状态的君恋。”
······
傅寒兮将手中的符箓攥得尤其紧。
这枚符箓是一次性的,无视空间时间乃至于逻辑的限制。
无论身处何处,手握符箓的两个人都能彼此传讯,远比她与奥诺蒂娅的玉佩要强大。
原本是极其珍贵的宝物,如今却被傅寒兮如此轻易地用掉了。
诺雷吉面色复杂地注视着少女。
他也不说话,傅寒兮也不说话,安静得像是形同陌路的陌生人。
“根源到底是什么?”
傅寒兮突然开口问道。
“终点,结果,或者类似的词都可以是根源。
但这不是什么好东西,历史上初代贤者就是窥探根源后就发了疯。
初代贤者念叨着什么‘我主’啊,‘降临’啊的爆炸了。
这是真实的历史,而不是什么野史。”
诺雷吉回答。
“所以这个蛋壳是一种保护。”
“对,以免后人再次触碰后同样陷入疯狂。”
傅寒兮幽幽地盯着他了。
没什么感情的眸子里透露出说不清的困惑:
“他如此执着地追求魔法的根源,想必是知道成功的后果的。
既然如此,我却怎么也想不通他这么做的理由。”
诺雷吉哑口无言。
因为他也不知道。
他也不是什么心理医生,也不会什么读心术。
“不对。”
傅寒兮忽地一愣,神色倒是缓和不少。
“什么不对?”
“目的不对。”
“什么叫······目的不对?”
塞恩斯不是为了追求根源吗?
漆黑的少女让漆黑的瞳眸聚焦在年轻的贤者身上,从脚到头,从下到上,她的目光堪称一把锋利的刀,能将一个人看得分外透彻。
开拓与侵略。
慧质与求知。
看似不同的辞藻,却都有一个潜在的相同的根。
亚利加是崇尚智慧的大洲。
因此魔法师地位超然,对研究与探索的热情空前高涨。
是了,这是与她在斯比利亚铲除邪教尤其相似的事件。
信仰被扭曲了。
不是智慧,不是研究,不是探索。
“是丧失伦理道德的求知与好奇。”
“这是目的?”
“是歪曲的信仰,而后让他的目的变得不再纯粹。”
傅寒兮从大衣的衣摆处抽出了刀。
——她早就非常的嫌弃亚利加的魔法袍了,又宽大又不轻便,行动处处受阻,不舒服。
还是她的大衣好。
“塞恩斯妄图激发君恋的‘潜能’,从而满足他对魔法的好奇心。
若是放任他行动,学院上空的蛋壳必然会被打破。
直觉说:这会发生很不好的事。”
比如遇到与斯比利亚大洲的邪物螃蟹类似的怪物。
“他在哪?”
“感受魔力的波动,这你比我厉害。”
诺雷吉闭上了眼。
片刻后,他的目光便在两处地界来来回回。
而傅寒兮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她猜对了。
兵分二路是正确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