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睁开双眼。
白墙青砖黑瓦映入眼帘。
竹杖芒鞋纸伞交错侧穿。
天气不算好。
淅淅沥沥地下着雨,青砖上也就没了多少行人。
少女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轻轻怔。
她曾说过,江南就是她的第二故乡了。
年幼时便不住皇宫。
反倒是有一间水乡的小院落是她的家。
当然啦,比起连吃穿温饱都堪堪得到满足的百姓们而言,她的生活属于分外舒适,尤其无忧无虑的那种。
院子不大。
庭中有一个古老的树。
很大很大,很高很高,很老很老。
好像每个老院子都有这样的一颗很老很老的树。
她记得那老树一年四季都绿。
咦?
好像就是眼前这一株。
回家了?
什么时候,少女没有一点印象。
当回过神时,她才发现自己躺在树下的摇椅上晃悠悠。
不对,方才她还站在细雨如针的街上。
难道是自己不知不觉地逆着五花八门的伞走啊走,又在不知不觉间回了家吗?
大概吧。
大脑给了她一个解释。
不合理,但少女却不自觉地想要相信。
相信或许并不需要理由。
树影婆娑,乌黑的瞳眸中朦朦胧胧。
“话虽如此。”
这是少女睁开眼后说的第一句话。
“作为梦境,这里未免太假啦,不如邻居家的老奶奶。”
“您没有邻居,您的哥哥把您保护得很好。”
起身。
视线汇集在院落的大门。
声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可那里又空无一人。
“这说明您还未真正地醒来。”
“好吧。”
少女叹了口气,又躺下去了。
“您似乎不着急。”
“塞恩斯教授,既然您都愿意钻到我的梦中与我说话,想来也已经为了您的目的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这里只是我的梦。
我都没有干涉外界的能力,也没有着急的必要嘛。”
塞恩斯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但少女能够感知到,有一道目光似乎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好像还带上了一些令人意外的好奇。
“教授您没有来过九烛吗?那我很推荐您过来玩呀。
九烛有很多好吃的,有很多好看的。
百姓们很热情,我也很热情,哥哥也会很热情······前提是您不能触哥哥的霉头。
比如有关国家的大事,哦,这个时候得叫他皇兄了。
皇兄对这类事情的态度无比严肃和强硬,您得小心一些。”
“谢谢您的忠告,公主殿下。”
啊啊,出游,塞恩斯的脑海中反复滚动着这个词汇。
记不清上回出行的日子。
细节也是,和泡沫似的,一触就破。
不。
泡沫还能留下一地的沫子。
记忆碎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您很放松。”
他看见少女让老树伸出了一根枝丫。
又凭空变出了两条绳子和一块木板,就这么做了个秋千。
她跳了上去,凭空而来的风轻轻推动少女轻轻的身子,乌黑的长发绕着脸蛋儿忽前忽后。
九烛的公主殿下其实是个尤其聪敏的人。
仅仅是意识到这是个梦,就尝试着构筑她想要的一切了。
“剑来。”
她向前伸出手。
剑没有来。
好吧,塞恩斯果然不会允许她钻漏洞。
“那,换个地方吧。”
少女合上掌心,拍了拍。
画面变成了如画烟雨。
一把尤其大的油纸伞能将船头的少女身子全都遮掩上,不至于泛冷的雨水冷到了衣衫轻薄的少女。
“这是哪?”
“也是江南的一座城。
这是城外的湖。
小时候皇兄会带我到湖边去玩水。
玩累了就钓鱼,皇兄一条都钓不上来,我能钓上两条。
我知道他喜欢吃烤鱼,有一天我就偷偷学了手艺,把钓上了两条鱼烤了吃。
皇兄惊讶得很,后来又给我带了好多的菜谱。”
“难怪傅教授总说您有一手好厨艺,不像是公主。”
啊······
少女的眼眸突然亮起来了。
真好懂呵。
那位九烛的王太宠他的妹妹了。
世界如此浑浊。
少女心如明镜。
“寒兮呀,我想她现在应该来找你了吧?”
塞恩斯沉默了片刻。
少女见他一时没回答也不恼,手中就多了根鱼竿儿了。
嘿嘿,其实她也有自己的考量呢。
她在想塞恩斯会不会现在比她急。
若是自己的猜测不错,塞恩斯应当有需要自己配合的地方,否则至少成果上会打折扣。
要不然他也没必要专程找过来找少女唠嗑不是?
再等一下吧,等到塞恩斯说出他的真实目的,或是再也等不及了。
拼着打折扣也要继续达成他的目的,而后采取一种强制性的手段。
到了那时······
少女有些庆幸她变出了这么大把伞,刚好遮住自己那发愁的脸。
这个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羡慕寒兮的冰山脸。
“她会来找你。”
“欸?不对哦,寒兮会来找你麻烦。”
少女把鱼钩甩了出去。
没有饵料,只是空钩,只为有缘鱼。
“为什么?”
能听得出来塞恩斯真心实意地在问她,他的确是好奇心旺盛的人······只是这个该怎么回答呢,直觉吗?也不能这么说,其实也有很多理由呀。
“还有艾莎。”
少女的眉眼中温柔如水。
她一定会来的。
别不信哦,傅寒兮是很会使唤人的类型。
少女猜测塞恩斯应该和她不在一处。
所以呀,傅寒兮会去更危险的地方。
艾莎菲尔则会来找她。
嗯。
一定是这样的。
“聪明。”
“你身前有两个人。”
“两个?”
难道傅寒兮也过来啦?
这倒是有些不符合少女对傅寒兮的判断了。
“血族女皇艾莎菲尔,失格勇者布莱文,暴风雨傅寒兮,还真是好大的阵仗。”
那道声音叹了口气。
君恋从中听出了许多的无奈。
可······
“女皇?血族女皇?小艾莎?暴风雨?寒兮?”
这片空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
“咳咳。”
最终是君恋主动打破了令人尴尬的安静。
虽然没意识到自家室友其实是两名牛人是她的问题,但未免身份高的有些过了分。
君恋的小脑瓜滴溜溜转了好几个圈。
然后被塞恩斯意识到这丫头其实是在拖时间。
这两声咳嗽就是用来掩饰尴尬了。
“说说吧,你耗费了恁老大的力气把我拐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你能打通术法与魔法的壁垒,让我看到了触碰魔法根源的可能性,我想请公主您帮我一个忙。”
君恋怔了怔。
还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九烛姑娘听得蒙。
只是终究没能等到开口询问的时机。
仿佛脑袋被重锤敲了一下,视线登时变得模糊了。
在失去意识之前,梦中的乌云倏地荡然无存。
唯有悬在天空的一轮漆黑如墨的大日,显得分外不详与寂寥。
“您猜错了一件事,您在等,我也在等。”
等待一场战斗,一场足以打破极限,通向根源的争斗。
啊······
黑色的大日和赤血的月亮啊。
抵达根源。
而后恭迎突破极限后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