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日凌空。
庞然的黑色圆盘下汇聚着滴滴粘稠的浊墨。
她的身边本该开满鲜花。
可随着浊墨落在她身边,鲜花也枯萎衰败。
红色的,紫色的。
本该姹紫嫣红的。
美丽的让人心旷神怡的花园此刻也就荡然无存了,唯有那从空中渐渐滴落的墨水,将大地染成一副水墨似的画儿了。
有一条细流。
水是墨色的,鱼是画上的去的。
河边钓鱼的老叟也是假的。
枯败的花圃中登时钻出了纸做的淡黑色的树。
也像一副水墨画,奇哉怪哉的很。
树上结了果。
树下坐了篮。
啪。
一枚果儿落在了篮子里。
而后挤成了一滩淡黑色的墨,钻到地里不见。
但也因如此那骇人气息又甚一分。
“这是领域?”
于是地上多了位脸色铁青的女孩儿。
艾莎菲尔将牙要得紧。
那虎牙划过唇,渗出一滴鲜红的色。
感受着身边能刺人骨头疼的风,默默攥紧了巨镰。
硬仗呵······
也不晓得自己能不能扛得住。
“真是恐怖的领域。”
其实罡风剧烈,早让布莱文站不稳当,姑且是一手压住了帽,一手拄了杖才堪堪稳下。
金色的青年不由为如此庞大的领域而惊叹不已。
魔力足够强大的人能将心相外显,构成结界或是领域。
术法同理。
不过人家叫法天象地。
也有不喜欢领域的,终归也常见。
力量的一种体现方式而已。
比如现在。
艾莎菲尔与布莱文就结结实实体会到九烛公主的强大之处了。
哪有她妄自菲薄时的自卑的话语。
若这种程度的力量都能被成为弱小,世间只怕没有强大之人。
“一起上。”
“你退后。”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
布莱文讶然,随后紧紧皱眉。
“必须一起上,姐。”
“那你想看着我被这些魔兽偷袭吗?”
银发的女孩儿回瞪了他一眼。
布莱文一愣,那渐渐逼近的仿佛水墨山水画似的人、鱼、树、桥、水,都在不知何时离得他们好近好近了。
寒毛刹那间倒竖。
“这些是魔兽?”
这么像是九烛传奇小说里的精怪的东西。
居然在女孩儿的说辞中成了魔兽。
于是乎布莱文便看见女孩儿那纠结成一团的俏脸。
“我从未见过魔力和灵力结合得这么好的情况,连带着把魔兽都同化了。”
在尤其深深的深深的叹过一口气后。
“我会做好迎战君恋的准备,你去挡住这些魔兽。”
“挡不住呢?”
“那就杀了。”
女孩说这话时的语气显得尤为冷漠。
金色的勇者怔然。
而后苦笑漫上嘴角,也学着女孩的模样叹气了。
让君王亲口说出杀死子民这种话来。
罪孽深重,罪无可恕哟。
······
能看见凌空的黑色大日将浊墨洒落。
能看见少女沉睡的躯体被浊墨凝茧。
九烛有书云: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
在刻板印象中,大多数九烛人是天生剑仙,一剑可破万法。
而在世界终究还是紧密联系起来的当下,刻板印象被打破,九烛人也不都是剑仙了。
但如今面对由墨染构筑而成的剑气风暴时,艾莎菲尔终于回忆起了“刻板印象”。
剑仙。
只存在于传说中的角色。
剑气。
兴许这辈子都碰不到一次的强大。
剑意。
玄而又玄,不可触碰的仙人之姿。
她的眼前是包裹着剑仙的茧。
而后很快的,根本不需要等多久,那枚被漆黑浊墨包裹的茧子便缓缓地悬于半空,再有的便是一把破开茧子的黑剑。
真是眼熟。
明明不久前这把剑还被用来切过菜。
“真是锋利。”
希望不会被细细地切成臊子包馄饨。
君恋包的馄饨可好吃了,荠菜肉陷儿,鲜甜多汁,味道起美。
至少在艾莎菲尔看来,君恋的菜品摆盘远比这令她糟心的水墨画似的领域更美好些。
啊啊,真要说起来,她自己都还有大把大把琐事未能解决。
“君恋。”
也不知道君恋听不听得到。
“此间事了,一定要让你好好听我们唠叨。”
艾莎菲尔以尤其蹩脚的九烛语咬牙切齿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她的九烛语是傅寒兮教的。
教的很烂,刚刚好好够用。
以及在唠叨的份儿上,她也擅作主张地加入了傅寒兮。
“明明上回是你来救我的······”
哼······
用九烛话来说,就是风水轮流转吧。
虽然记忆早已模糊不清,但总能记得先前自己的的确确暴走过。
或许这背后也有塞恩斯的手笔,谁知道呢。
她掌握的情报向来不多。
但在不用动脑子的领域,比如打架,她还没怕过谁。
“来。”
是的,君恋听不到。
但艾莎菲尔依旧气势汹汹,威严满满。
她高高地举起比女孩儿娇小身躯更要高大上几分的巨镰。
于是天的一侧拥有了那一轮漆黑如墨的大日。
于是天的另一侧升起了一方赤红如血的明月。
黑色的古朴的剑在顿下片刻后,缓缓自上而下着撕裂了那一枚将少女包裹的茧,空中的黑日亦是同时把一枚浓墨送入斜斜的剑尖。
少女从茧中跌落。
黑发化作墨,流云似的在身边缠绕。
赤着手,赤着脚。
旁人便能窥得她的手与脚都是黑色的模样。
而后渐变成了凝脂似的白,与覆盖着少女娇躯的那身无与伦比华贵威严的龙袍相得益彰。
她是一头墨染的神龙。
只是这位神龙紧紧闭着双眸,眉头更是微攥。
思索?
当然不是。
愁绪?
不不不,少女仅仅闭目。
思绪是断去的,其实她暂且做不到独立思考。
从茧中挣脱而出后,少女条件反射似的握住了那把破茧的黑剑。
却又因为那不自觉的踉跄而显得稍有些虚弱。
前提自是得忽略去那散发着无上未能的黑色天日。
而在另一侧的天空。
红月也令鲜血滴落。
少女的指尖便被染上一抹别样的颜色。
“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进步。”
话虽如此,艾莎菲尔的脸上多少有些不自信。
这是不是就是君恋口中的“换位思考”。
不过是如今只有换位,没有思考。
那把剑不会给她思考的空间。
或许也可以像小说中那样试试看“话疗”,朝君恋大喊着友情啊亲情啊将她唤醒。
“这就不是我了呀。”
不由得自言自语着,艾莎菲尔都不曾觉察到自己红得彤彤的眼。
于是不需要更多的言语。
她只需要一个呼吸,闪身不见,最后于空中再现。
天空是她的背景。
红色的月华从天空斩向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