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自上而下倾泻出一道屏障。
很神奇的,唯有那道屏障下了雨,将天空隔成了两半。
雨狂乱地下,风咆哮着窜出千万里。
先是第一声闷沉与战鼓重击的雷霆。
便有最后的仿佛能撕裂耳膜的千千万万的雷霆游龙般的雷霆在阴沉的天空里游旋。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她往前踏出了一步。
刀锋在地面上留下了印痕,浅浅的,但苍蓝的雷光被填入其中。
“傅教授。”
“嗯,你说,我听得见。”
雷霆震得他头疼。
难怪她会告知“她听得见”。
太嘈杂。
太吵闹。
寻常人的声音只会早早地被淹没,唯有她,这位雷霆的宠儿,嘈杂的声响甚至只会是她的保护。
“您对根源并不好奇。”
“不好奇。”
“是吗,真是遗憾啊。”
塞恩斯叹气不已:
“我曾以为,命运给了我这份馈赠,我便也可把这份命运分享给他人。
遗憾的是所有人都将馈赠视为洪水猛兽。
九烛人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与我便是在两条道路上行走的人。”
你送我风暴。
我送你命运。
“你会发现你的错误的。”
是吗。
傅寒兮却只是摇了摇头。
我心我行澄如明镜,她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暴风雨的暗号是:‘命运对勇士低语,你无法抵御风暴,勇士低声回应······’”
她说。
“我即是风暴。”
苍蓝瞬闪。
无人得以觉察她的动作。
只是在听到平地炸响时,她已落足半空。
刀出鞘,风骤雨狂,天地惊。
“斩。”
从未有人规定说喝声必须响彻云霄。
傅寒兮从来只为念头通达。
她双手握了刀,于是刀光从天而降。
说是斩击。
却以傅寒兮所释放的威能,或许砸才应当是她口中蹦出来的字眼。
嗡——。
先是一声刺耳的蜂鸣。
再是何物破碎的轻响。
“你会输。”
傅寒兮收刀入鞘,目光冷冷,至于她口中的宣判,早在半秒之前便似乎可得印证——塞恩斯终究还是让那古井无波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错愕的神态来。
他捂住半边血红的肩。
在他的脚边,有一只渐渐失去色彩的胳膊。
少女的刀有点太锋利。
塞恩斯由此了然,先前傅寒兮的宣判并非空穴来风。
在她所能看到的未来里,他必死无疑。
稍稍苦笑。
暴风雨呵,当真是一群太强大的人了。
那位能将这群刺客杀手聚合起来的首领究竟拥有着怎样的人格魅力哟。
“真快,明明我已经反应过来并展开防御了。”
塞恩斯其实释放了防御魔法。
红紫交替的护盾在刀芒降临的那一刻便化为齑粉。
那声蜂鸣便是刀与盾碰撞之后的结果。
“你很厉害。”
傅寒兮又一次举起了刀。
她向来诚实。
所以她的夸赞从不吝啬。
“但我说过,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在下一次拔刀时,她会取走他的命。
“无需多言。”
但正如傅寒兮所料,心怀痴念的人绝不会因为旁人的三言两语而放弃其追寻多年的夙愿。
该怎么说呢。
这种顽强的,坚定的意志终归是令人有些羡慕的地方。
傅寒兮知晓她自己并没有这些为世人称颂的品质。
冷漠,寡寞,淡然,这才是她。
透明如明镜的心不会因为任何外物而颤抖。
“也罢。”
闲话不必多说,再斩一刀罢。
只是······
若是他连第二刀都扛不住,傅寒兮会对自己有所会怀疑的。
并非是怀疑自己的武力,而是智力。
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将两地相隔的雨幕却也变得雾蒙蒙了几分,雷霆并不是她唯一的手段,她也会水魔法,会很多别的魔法。
雷霆用着顺手。
仅此而已。
纤细的手掌伸向雨幕。
绕指的溪流涓涓卷卷。
“莫挣扎。”
她说,因为雨水会仁慈的送走应去之人。
这一次,她便不会从上方生生地向下砸她的刀了,这一刀从下往上劈。
傅寒兮的动作极尽轻柔。
只有拇指粗细的水流顺刀芒而上。
速度并不快。
至少比傅寒兮的第一刀要慢得多。
但就想水一样,这一刀从来没有可以任凭闪避的空间。
雨水封锁了空间,狂风凝滞了时间。
“你无处可躲。”
“所以我不躲。”
那断臂不知为何倏地浮在了空中,又燃起了燎原的火。
在雨幕之中,烈焰难熄。
庞然的难辨是非是水汽将视线尽数遮挡,从刀身上的反馈来看,她也确确实实地斩中。
挺直脊背,将刀鞘丢入虚空。
会找回来的,但绝对不是现在······一会儿大概会有场算是硬仗的战斗。
拔刀术先封印起来,没有把握一刀斩时此等刀术不如不用。
一刀不行便两刀,三刀,乃至千刀万刀。
“呼······”
在耳畔传来一声似乎带着些后怕的叹息。
抬望眼,塞恩斯用完好的臂膀拍了拍胸脯,他的眼中依旧温润如初。
赤炎的法阵将水流当下,意味着先前一刀的无功而返。
“龟壳。”
傅寒兮只能用这个词的来讽刺。
应该多读些书的。
大姐头之前的教训一点儿也不错。
何况换句话来说,骂防御魔法为龟壳何尝不是夸赞。
刺客小姐的头脑风暴在瞬息之间结束。
果然还是不喜欢。
但是防御魔法总有砸的烂的时候。
是的。
只要往下一踏,原本沉闷的停留在乌云中的雷霆便会再一次躁动,再让太刀笔直的刺向天空,将苍蓝的雷光引入刀身。
再一踏。
千万里。
一如第一刀。
“唔。”
塞恩斯不由自主地闷哼。
“这只是开始。”
傅寒兮幽然森冷,于是第二刀紧随其后。
短短几次呼吸,布满雷霆的太刀已在烈火构筑的护盾上砍下了千万刀。
不会有人看得清刺客小姐的刀挥的有多快。
只有一人知道她每一刀的力度都比前一刀更强。
最终在某一刻,烈火的盾轰然碎裂。
紧随其后的刀光在塞恩斯胸口绽放出一朵赤红的花。
坠落。
血在大地上铺开了画卷。
他是残破的笔。
“咳咳······嘶,真痛啊······”
望着身下的血迹,塞恩嘴角微微抽动,却怎么也无法露出苦笑之外的笑容。
他当然还有后手,却是没想到他与她的差距会这么大。
如果说傅寒兮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而他······
大概是平庸到不能更平凡的庸才。
令人气恼,不论是什么事,不论他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
一生探寻,一生探索,而后不断落后,不断落空。
庸人妄自努力,却穷尽一生也无法触及天才项背。
当真是一件尤其受打击的事呵。
“傅教授,我愿意相信每个人都有未曾开发的潜能······我只是个庸才,因此,我想到了一种让庸才变成天才的方式。”
火焰由赤红转青。
郁郁青青,仿佛一派生机盎然。
无名的火焰修复着刀伤,也令半空中的傅寒兮目光微凝。
“我会抵达根源,让所有人见识到庸才的智慧。”
他终于还是说出了他的宣言。
眼见得青色的火焰将血海之上的他包裹,傅寒兮依旧默默地攥紧了刀。
令人心动的演讲,可惜,她既不懂天才的骄傲,也不懂庸才的困扰。
她只知道有个做了非人道实验的家伙在她面前转阶段。
还伤了君恋和艾莎菲尔。
嗯?
第二个理由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将不再手软。
还需要别的理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