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两座大洲相距不远。
魔导空艇拉曼功率,平均耗时两小时左右。
从布莱安顿返回,落地,重新见到碧蓝的天空,碧绿的草地。
少女慵懒地伸了个懒腰。
耳边是夹道的山呼海啸的欢迎。
很吵。
弗朗西斯大洲和魔族有点像。
魔族以强者为尊,血族之祖该隐以霸道姿态登临魔王。
弗朗西斯大洲不同,它是人族统治的大洲,是以信仰相互连结的国度,在弗朗西斯大洲,信仰至高无上,而圣父便是圣谕的传递者。
这里是圣域。
与魔王城截然不同。
圣域是纯白的。
在信徒眼中,一切应当纯洁无瑕。
地砖应比天使的羽毛白。
花朵应比天空的云朵软。
所有的装饰应比太阳光耀眼而夺目。
圣城啊。
顾名思义,此地应当圣洁。
“白得晃眼啊。”
少女满不在意。
身为圣女,少女甚至是圣洁的破坏者。
无论言谈举止,无论举手投足,若用一个字形容她的话······
少女多少有些痞气。
或许这个字在她身上会多出一分褒义来。
“慎言。”
出声的是洛亚德。
“好好。”
“我可从不记得我将你培养成了这个样子。”
中年的男子怒目圆瞪,额上的皱纹都因火气而显得不近人情,刀锋似的,刺痛人得很。
少女只是撇了撇嘴。
她总是带着与世界格格不入的气质。
洛亚德是她的父亲。
少女是洛亚德的养女。
中年人有两个孩子。
“略。”
少女顽皮地冲着中年人吐了吐舌头。
随后一个闪身来到福泽尔身边,将洛亚德远远地甩在身后了。
“你!”
“老爹我先去找老头儿聊会儿天啦。”
“哼!没大没小。”
洛亚德大抵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颇为用力地哼了一声,却只是将身子挺得更为笔直,脑袋古板地指向了前方些。
但······
其实少女也能感觉得到一缕若有若无的视线。
这是不是算是男人的通病?
······
乐饮溪与洛亚德的目的地不是同一个。
在从魔王城归来后,他们也需要一次会议去商讨教廷后续的对应政策。
开会是一件很恼人的事情。
因为总会有抓不住重点的家伙在高谈阔论。
对于没有耐心的人,或许会议桌也只是换个地方睡觉而已。
是的。
乐饮溪是没有耐心的人。
她崇拜高效。
但这一次会议她必须去,因为她是圣女。
换句话说,此番与魔族的谈判,她被袭击受伤才是一切的导火索。
“到会议上认真听,不该说的话不要说,注意你的仪态举止,你现在已经是圣女了。”
“我知道啦老爹。”
“喊我父亲,不许没大没小。”
洛亚德怒目圆瞪,却无论如何也吓不到少女。
眼见得她蹦蹦跳跳地往里走去。
小手辉辉,脑袋转转,大概是还想朝他做个鬼脸,却让脚下一个踉跄。
洛亚德潜意识便往前走了一步。
“知道啦,老爹你还是快回自己办公室吧。”
幸好没摔。
洛亚德没能听清少女的话。
“你看,不看路又要摔了。”
少女也没听见。
她跑得好快,像只快快乐乐的小松鼠。
他应当是还想说些什么的,却最终把所有言语封印入了喉头。
“怎么不唠叨了?”
老人笑呵呵地拍了拍中年人的脊背。
——挺拔得像山峰。
似乎没有任何人和任何事能让他弯腰······但老人见过的,在那两位孩子还十分年幼的时候,他弯下腰,背着熟睡的女孩,伸出手,牵住顽皮的男孩。
“无话可说。”
洛亚德这次的哼声很轻。
“男人都会经历被女儿嫌弃的阶段。”
福泽尔颇有过来人的姿态。
但洛亚德知道。
老人是没有后人的,他孑然一身。
“圣父陛下······”
可惜,告退的话也最终没能说出口。
福泽尔似是觉察了他的意图,伸出略有些枯槁的手指。
老人指的是洛亚德的家。
“我能感觉到,他回来了。”
“谁?”
啊,洛亚德知道是谁了。
家的方向只会有一种可能,于是瞬间目光复杂万分。
“哼,他回来做什么?”
“洛亚德,你今天似乎哼了很多次。”
洛亚德一脸黑线。
他有理由怀疑是圣父陛下带坏了乐饮溪。
——这妮子把他起的名字都丢了,改成了一个极有九烛风格的名字。
“不去见见吗?”
福泽尔将双手背在身后。
“布莱文·乐,我们的‘勇者’。”
洛亚德的沉默震耳欲聋。
“不去。”
······
他其实早早便回到了家门口。
只是用他的礼帽遮住了自己标志性的金色的短发。
偌大的风衣很好地遮住了他的躯体,手背上的印记也因手套而不易为旁人所见。
失格勇者在信仰的国度······或许是会被人唾弃的罢。
英俊的金发青年苦笑了一声。
结果现在连回家都要胆战心惊,不甘被别人见着。
过街老鼠?
不不,老鼠还有阴沟里可以自由自在地跑动,而他只能隐姓埋名四处流浪,虽说暴风雨愿意收留他。
但那里不是家。
那里是避风港。
布莱文悄悄踏入了这间不算豪华的府邸。
他知道府邸的主人是古板并且节俭的人,这栋房子是圣父赠予他的。
以纪念其为教廷做出的贡献。
曾经,有一双小小的满是泥泞的脚丫会在地板上跑来跑去。
留下一个两个三个印记。
虽然作为顽皮的惩罚,清理地板的一定是他。
很温馨,不是吗?
可惜啊,如今的他只是个客人呀。
“这算物是人非吧。”
布莱文觉得自己的伤春悲秋来得很没有由头。
一切是他咎由自取。
思绪在脑子里打架,让布莱文由衷感到了疲惫,干脆摇摇头,让一切烦躁统统抛脑后了。
摘下手套与帽子,脱下风衣。
它们应当在室内的衣帽架上,而不应出现在他身上。
啊,对了。
宅邸的主人并不知道他回来了。
“来泡壶茶吧。”
为他,也为他。
布莱文的手艺是他教的,泡茶的技术也是。
自语过后,布莱文习惯性地从熟悉的地方翻出茶叶,找到了整套茶具。
于是手微微一顿。
这么多年过去,他对家的记忆从来不曾淡去。
认真泡茶是一件耗费心神的事。
布莱文做得很认真,似乎是用尽了这一日所有的力气去做这件事。
默默准备,默默等候,让心情渐渐宁静。
直到刚刚他才想起来一件事,既然宅邸的主人此时不在家,那他也无从得知其归来的时间,极有可能这一壶茶到头来也是白白浪费。
接下来,只需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