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有一股清香。
暖阳在半空中慵懒地合着眼。
今天拥有一个好天气。
不热,不炽烈,风淡淡的,徐徐的,静静的。
他留了一些胡须。
这会儿风把胡子吹乱了些。
香味是他很熟悉的。
以前的他和所有弗朗西斯大洲人一样,甜食、红茶、诗歌、音乐剧,虽是教廷人员,但没有太多针对闲暇的复杂规定。
“呵······”
他好似叹气得很怅然很怅然。
好久每喝过茶了。
虽然茶叶每年都会买新的,却总是放在柜子里忘记。
怀念吗?
当然是会怀有这种心情的。
人心总有温度。
但同样的,人心总是复杂得不像话。
站在无数次踏入其中的房门前,中年人却踟蹰得极了。
好像一根把自己拧起来的弗朗西斯长棍。
——这是一种面包。
硬邦邦,直挺挺,有时还能当作武器。
“咋了?”
门突然被打开了。
他一愣。
金发的青年斜斜依着门,苦笑:
“知道我回来了,您都只愿意站在门口而不愿进来吗?”
虽然知道是青年在调侃,可中年人仍旧怒哼一声——即便他自己都不清楚其中有多少怒。
或者。
他其实并不怒?
哈,谁知道呢。
说过了。
人心复杂到没人能猜得透。
有时自己也不行。
“站也没站相,靠着门像什么样子?嗯?”
青年无奈地轻轻笑了一声。
习惯啦。
倒不如说没最后那个“嗯?”反而没感觉。
他将身子从门框上像拔萝卜似的拔走了,微微侧开神位,眼睛和暖阳一样明媚。
“好久不见,父亲。”
青年的笑容和往昔渐渐重叠,稚嫩褪去,唯余沉稳。
······
分明坐在自己家的沙发上,但洛亚德怎么都感觉这沙发上有什么东西在刺挠他,横竖不自在,只好板着脸,目光自始至终停在布莱文身上。
这下好了。
父子俩刺挠得不相上下。
自家爹的视线他还不了解吗?包凶的。
“您真要一直这么看着我吗?”
“不可以?”
“怎么会。”
他哪敢说不可以哟,会被揍得很惨的。
啊,那是小时候的记忆,现在的他当然不会被洛亚德给揍了。
父亲······已经打不过他了。
倒茶的手微微一顿,但布莱文很快又反应过来。
也因此没能让洛亚德注意到他的异样。
父子二人面前被摆上一人一杯的热茶,没有点心,布莱文回来得很急,来不及准备。
从傅寒兮离开后,他心神不宁了许久许久。
最终或许也恰如少女所料,他真的离开了亚利加大洲。
但要去哪呢?
或许可以往魔族去。
他知道的。
在魔王城有他的熟人,可以去叙叙旧。
而且也知道那只银毛萝莉对他的敌意并不算深重,他只需要低调点就好。
如此便不至于被赶出魔王城。
毕竟知道那件事的人其实并不多。
甚至······
如果运气好。
如果运气真的特别特别的好。
他能见到她吗?
思念自始至终萦绕在心头,哪怕是过了很久很久的现在,也总会有忧伤不住地徘徊。
“臭小子,在想什么?”
思绪突然被洛亚德打断了。
布莱文张了张嘴。
他抬起头,看到对面的洛亚德端起茶杯,波澜不惊地吹动水面,泛起缕缕的涟漪,最后让茶水顺喉而下,伴着一声颇为沉重的呼气。
“没什么?”
布莱文笑笑。
结果也不清楚是什么情绪发了作。
他选择了回家。
“在想血族公主吗?”
“不······”
“我的观点始终如一,反对你与她的感情。”
果然,时间无法改变父子之间的隔阂。
“好啦,我今天只是单纯回来看看的,不是来和您吵架的。”
这是布莱文的真实想法。
若说冷战,这些年大大小小的冷眼也经历了这么多回,“离家出走”他也干过了不是?
“不过有一点我真的很好奇,但父亲你从来没告诉过我。”
布莱文突然向前探了一个身位。
他想从洛亚德的神情上看到哪怕一丁点的变化。
“为什么您会这么反对呢?”
他问道。
“您分明见过她,也很清楚她的为人,她是多么温柔、天真的一个人,像羽毛似的。”
“魔族与教廷天生不容,他们的血液里刻画了灭世的因子。”
“不,我不觉得······”
“布莱文,你知道属于布莱安顿的称号是什么吗?”
洛亚德幽幽地问。
其实这是一个常识性的问题。
尤其对于同为称号拥有者的布莱文而言。
“布莱安顿的称号是‘魔王’。”
“对,魔王。”
在大多数传说故事里,魔王是勇者命中注定的宿敌。
因为魔王总会带领着魔族灭世,而勇者需要以“救世”挫败魔王的阴谋,阻止世界毁灭。
一如每一个称号都涵盖了这座大洲的信仰。
“魔王”与“勇者”自古以来便相互对立,“灭世”与“救世”难以共存。
“你能保证艾莎菲尔与伊莎贝拉不会继承称号,成为那一尊‘灭世魔王’?”
布莱文哑口无言。
因为洛亚德的担忧无比肯确,无法反驳。
是的。
她们中总有一人会继承称号,到了那时,她们必然是血亲彼此最坚强的后背,从而站在勇者的对立面。
“难怪。”
布莱文脱下手套。
破碎的圣剑印记刺目惊悚。
“在产生感情时,勇者已经失格了。”
喃喃自语过后:
“感谢您父亲,还愿意和我说这一切。”
“我是你父亲。”
“哈······毋庸置疑,是我犯傻。”
布莱文笑得很开心。
在再次为洛亚德添上茶水后,金色的青年忽地想起了一件事。
“小妹呢?”
“开会去了。”
“听说伤了?”
洛亚德瞥了布莱文一眼。
“有个魔族领主发了疯,伤了这丫头。”
才言罢,便是恨铁不成钢地一拍桌子:
“训练偷懒,自大自满,这次吃了教训,看她还敢不敢轻视敌人,害自己受伤。”
刀子嘴呢。
好熟悉,有种回到了小时候的感觉。
但很快布莱文又反应了过来。
傅寒兮与艾莎菲尔便是趁着假期回到布莱安顿大洲来处理这件事的。
个中又持续了不少时间。
所以······这算是处理好了吗?
还是依然在谈判桌上相互掰扯,没扯出个所以然来?
“我能了解这次外交事件的结果吗?”
瞬间的沉默。
长久的无言。
啊,那一种不好的感觉又一次侵袭向布莱文。
无处可躲。
他有些不清楚这时自己应当做什么了?
“圣父陛下想要把魔族公主请到教廷来作客,时间······估计会很长。
当然,那位过分溺爱妹妹的魔王把圣父陛下轰出来了。”
洛亚德轻描淡写地说着不得了的事情。
而后再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