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眼熟的场景。
上一次再见，是属于男人间的默契。
父亲没有对他多说些什么，只是默默在某个早晨离开。
顺手准备好了早饭，不多，面包和煎蛋。
父亲仍记得他的喜好。
面包上涂抹的是他最喜欢的酱。
蛋的熟度丝毫不差。
在衣帽架上，每一件衣服的每一处褶皱都被抹平，口袋鼓鼓囊囊，凑过去看时发觉是一些通用的钱币。
还有张纸条。
——滚吧。
引得他苦笑了几声。
太不留情了。
但或许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要走。
那一天，他推门而出。
所有的回忆在瞬间被抛向后方。
少女在前方等待着他。
“哟，老哥。”
她把一张票放在他的掌心。
或许等了很久，票子被攥得出现了些痕迹。
“空艇的票，去布莱安顿的。”
“谢谢。”
“别谢，这也是为了我自己。”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少女以相当大的力气踹了一脚。
甚至于一个踉跄。
“不要问，少女的秘密可是有很多的。”
好吧。
不问就不问，妹妹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很正常，而且他们也没问自己要去做什么。
或许有些显而易见。
但很多时候，沉默的含金量便在于此了。
“再见。”
少女在身后说了再见。
大概还招了招手，但他并没有回头。
“下次回来我要准备礼物吗？”
什么礼物？
“比如小孩子的玩具呀，吃的奶粉呀这种，婴儿床也不错哦。”
他落荒而逃。
将一串银铃似的笑声远远地甩在身后。
······
所有的久别重逢都是未尽的缘分与未定的希望，布莱文大概是如此坚信着的，而当拥抱中传来属于女孩儿的柔软与气味时，光芒便从此注定。
“怎么哭啦？”
伊莎贝拉当然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
她的情感纯粹而热烈。
于是眼泪也温热，穿透衣裳，让心脏也变得滚烫。
布莱文听到她的心跳好快。
“你好淡定······还有心情取笑我。”
女孩嗫嚅嗔怪。
“因为猜到了见面时的反应，有心理准备吧。”
布莱文好笑地用双手夹住伊莎贝拉的脸蛋儿，比苹果更红彤彤，比猫儿脸都要花。
“你的牧师姐姐还看着。”
伊莎贝拉好快地眨了眨眼，又瞥见满脸姨母笑的牧师小姐。
“呜！”
羞惹！
“不用管我，把我当空气就好。”
“那······我真这么做啦？是姐姐自己亲口说的哦？”
却不知为何被回应了这么一句。
牧师小姐疑惑地一皱眉，而后豁然瞪大了眼，嘴巴张开老半天也没能合上。
女孩儿的胆子好大，她奋力踮起脚，像一只小小的鸟。
尽管一触即分，但布莱文仍然感受到了嘴角的甜蜜与湿润。
小鸟啄了他一下。
但鸟喙软软的，还有点甜甜的。
蛋糕是甜的，或许是理所应当？
“啊······”
牧师小姐觉得她还不如不出现在这里嘞，爽吃一嘴的狗粮。
······
许是方才用尽了所有的勇气。
这会儿伊莎贝拉小鸟依人地紧紧贴在布莱文身边。
也不敢与牧师小姐对视，只是死死盯着蛋糕——如果视线有温度，蛋糕大概要被烧个洞出来。
“布莱文。”
牧师小姐与布莱文在谈正事。
“关于‘魔王’与‘勇者’，我必须要提醒你。”
“一场无可避免的死斗，对吧。”
布莱文笑了笑。
“你倒是清楚······”
牧师小姐撇了撇嘴。
说实话，当傅寒兮把这一猜想告诉她时，她属实被吓了一大跳。
——我去找艾莎求证，你提醒他们小心。
“我相信伊莎。”
“我也相信，伊莎是很好的女孩。”
牧师小姐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是勇者小队的牧师，小队的成员们都相互信任，相互依赖，对彼此的想法心知肚明。
她也知道布莱文是很有主见的人。
这一次，是否真的可以相信挑战命运的他吗？
“布莱文。”
“布莱文。”
同时响起的声音。
一道属于还想说些什么的牧师小姐。
一道出现在门口。
漆黑的少女提着太刀，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如果你想离开，就趁着艾莎还未下令禁足伊莎时走，否则绝无机会。”
“什么？”
“如果你想······”
“打住，我不是没听清你的话。”
傅寒兮停止了复读。
本来还有些紧张的气氛荡然无存。
布莱文都猜不透是刺客小姐故意的还是她真的呆呆的。
“伊莎会被姐姐关紧闭吗？”
“会。”
傅寒兮总感觉眼前可怜兮兮的提问的女孩像个小动物，总是如此的惹人怜爱。
可爱的小动物会被宠爱。
每天都有好多好多吃的，好多好多人会摸摸它。
“你和艾莎是最有可能继承‘魔王’称号的人，而继承称号的代价则是陷入深不见底的绝望。”
傅寒兮看向布莱文。
“勇者斗魔王，好经典的剧本。”
她似乎很轻地发出了一声讥笑。
“那你呢？”
布莱文却是松了口气。
“啊。”
这是朝伊莎贝拉说的。
而后蛋糕便被送入了伊莎贝拉的小嘴里。
他显得尤其放松。
“作为魔王的老师的你，如今却出现在这儿，会不会被有心人嚼舌根？”
温柔的金色的青年将柔软留给了心底最深处的人。
外在的他此刻锋芒毕露。
“做掉？”
布莱文面色一窘，嘴角一抽。
“暴风雨不杀无辜之人。”
这可是奥诺蒂娅和傅寒兮反复向他强调的。
“嗯哼。”
刺客小姐耸了耸肩。
啊······
“除了认为你们只是遭受了无妄之灾以外，还有其他的原因。圣父下了委托，希望我能够保护你。”
对嘛，只是说了保护而已。
也没说一定要把身边的虽有威胁全部排除才算保护咯。
“所以，当‘魔王’与‘勇者’的死斗不可避免时，我会把我的力量借给你们。”
这发言可太有安全感了。
布莱文揉了揉有些沉溺于蛋糕无法自拔的女孩儿的脑袋。
“希望不要有这种时候。”
由衷的，布莱文长叹一息，疲惫瞬间爬满了才松开的眉头。
随后是抵在眉间的两根有些冰冷的手指。
“布莱文，放轻松，海鸟和鱼也可以相爱，命运不是这么不讲人情的东西。”
金色的青年微微一怔。
却是没能想到，最后安慰他的会是看似纯真柔弱的爱人与认识不久的同事。
原本不应流露出如此软弱的一面才对。
“那我给你们做些蛋糕路上吃，虽然没布莱文手艺好啦。”
牧师小姐静静地听了许久。
在走入厨房前，她与傅寒兮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牧师小姐张了张嘴。
傅寒兮轻轻点点头。
如此，她便知道这次长刀出鞘的目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