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时间不早了。”特遣队长从椅子上站起身。“我先走了,你在这里先凑合一下吧。”
“什么叫做我在这里凑合一下?”我惊讶地看着他。“喂,审问结束了,不应该放我走吗?”
“还是那句话,没那么简单。”他打开了铁门,将我反锁进了这间牢房之中。“很抱歉我不能就这么放了你,年轻人,这是规矩。”
“什么规矩?”
“在你没有完全洗清嫌疑之前,哦,恐怕我们必须得让你先待在这个地方了,不过……念在你不是主犯,我会叫看门的给你带点消遣的玩意,让你今天晚上不会那么无聊,然后……”
“等一下,你是说今天晚上我就没办法出去了?!”我拍打着铁栏杆。“还有,没有洗清嫌疑是什么意思?我们刚才聊了这么久,你还看不出来我有没有什么嫌疑吗?”
“这个不是我说了算,先生,这里可不是我的局子,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队长而已,只有等监察组长来了以后才能决定你能不能出去。”
“那你现在为什么不能去叫他呢?”
“哦,因为他很忙,知道吗?不是什么人都像你们这样有空闲时间在法兰斯会所享清福的,帮我个忙好吧?别闹出太大的乱子,这样说不定过几天你就能出去了。”
“还要过几天?!喂,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过几天的意思就是……过几天!”队长哈哈大笑。“我要去喝啤酒了,不好意思先失陪一下,啊,明天我再回来看你。”
“喂……喂!你这是……”意识到这种抗议无效以后,我像失了魂似的,回到了那张座椅上,猛地坐了下来。
这……这踏马到底是什么鬼事情!就因为一场可能是意外的事情就把我和符瑶关在这里——符瑶的情况可能还更糟,我仅仅是和她有关系,就要被关这么多天,她作为“犯事”的人,可不知道要受到什么惩罚呢……
不一会儿,那个在监狱区门口看守的巡卫就走到了我面前,他看起来刚刚睡醒,手里还拿着一副卡片。
“喂,你。”他在铁门外对我说道。“你是叫沈什么东西的,是吧?”
“干什么?”我没好气地回道。
“哦,队长要我过来给你找点乐子,以免你太无聊了,所以我就带了这个来。”
他举起了手中的卡片。“咱们来玩二十四点梭哈怎么样?”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在逗我吗?你觉得我现在像是有心情玩牌的样子吗?”
“哦,那好,不玩算了。”巡卫马上扭头就走。
“哎哎,等一下!”我伸出手叫住了他。“等等,我改主意了,把那副牌留下,我玩,我玩!”
他慢慢地转过身,指着我说:“真搞不懂你小子,喂,平常像你这样婆婆妈妈的家伙我或许会大骂你一顿,不过你看,现在我也挺无聊的,无聊道懒得计较这些事情了,所以……我们刚才说的话还算数。”
巡卫走过来,蹲了下来,问:“你想不想发牌?”
“我不会发牌。”我说。
“那好。”他开始在栏杆外切好牌,然后将它放在了旁边,给了我一张,然后又给自己一张,我们两个同时将手头的第一张牌翻面。
“喔,看起来你马上就可以叫停了。”他看着我明牌出来的“黑桃J”,然后看向了自己的“梅花3”,继续说:“你现在是要牌还是打住?”
我伸出手指:“来一张。”
“好的,好的……”他从牌堆顶部抽出一张牌背着递给我,我一看,是“红心6”。
“那么我也来一张,嗯……”他给自己抽了张牌,我看不见那张牌的大小。
这时候,我趁机对他问道:“这个,警官,你知道我的朋友现在被送到哪里了吗?我看她没和我在一起,挺担心的。”
“这个嘛……”他瞄了一眼牌,看向我。“首先,她把本该上贡给国王的钻石偷走了,且不说她是为了什么目的这么做的,这种行为就已经不容小视了。”
“那会有多严重呢?”我问。
“你要说最后判刑的话,唔……我想想,也许让她一辈子坐牢都是最轻的吧,如果她真的罪名坐实的话。”
“靠……那她现在为什么被带到更下方的位置去了?那里是什么地方?”
“要我说……”巡卫轻笑了一声。“她这会大概在接受‘特别审讯’吧。”
“怎么个特别法?”我问。
“等一下,先做决定。”他敲了敲牌堆。“你现在还要不要了?”
“要,再给我一张牌。”
“好……”在他慵懒的语气声中,我拿到了“方块A”。
“你要说这个特别审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嗯……”他顿了顿,说:“施展拳脚的地方比较多吧。”
“你是说他们会暴力审讯,什么?”我瞪大了眼睛。
“得了吧,这没什么稀罕的,这可不是幼儿园,这里是特遣局。”巡卫拿了一张牌。“你觉得搁外面是不道德的事情,在这里那都是小打小闹,哈,信不信由你,我们在加入监牢特遣队的人学到的第一课,就是别把逮到的罪犯当人看。”
“我看确实。”我无奈地摇摇头。“这么说,皇室默许这种行为吗?”
“呵,小子!我看你是完全不懂哦。”他哈哈大笑道。“我们这里虽然是出了名的暴力执法,但办案效率却是全国第一的,你要知道有的时候,对付那些不肯开口的罪犯,拿些家伙收拾他们一顿是获取口供和情报的最佳手段,你以为上面为什么纵容这一切的发生?因为他们需要利索的办案人员,而这里的人就是了,至少目前为止如此。”
“那,你对这里的办案人员的看法如何?”
“我就一个守门的,但说实话,我其实挺看不惯这种歪风邪气的来着。”他说。“允许巡卫随意处置嫌犯?那不和流氓没差别了嘛,虽然这里的人早已经习惯外面的人称呼他们流氓了,而且还因此沾沾自喜!哦天呐,我只能说这个世界如果只有两样疯狂的东西,除了那些关在精神病院里的觉醒者以外,就是监牢特遣队的探员了。”
“我同意这个说法。”我又拿了一张牌,看着上面写着的大大的数字“7”,我就知道这把完蛋了。
“你也真够胆的,明牌J居然敢这么拿牌。”他指着我说。“好,那我也奉陪一张,嘿嘿嘿……”
结果,当他拿起牌看到牌面的一瞬间,他的脸就拉长了两公分。
“爆了。”我率先摊开我的牌。“11+6+1+7,总共25点。”
“那你甚至算运气好的了。”巡卫摊开了牌。“27点,你这个小兔崽子,看着这么天真,嘿,还挺会玩的!”
“再来一把?”我问。
“再来!”他将牌全部聚拢。“我还不信了,一晚上赢不了你个臭小子!”
我叹了口气:“我只觉得现在这事太奇怪了,尽管符瑶她,以前确实做过不好的事情,那也不代表她就会去偷这么珍贵的钻石吧?”
“这个你就只能等他们的调查结果了,也就是外面那群小伙子。”他的大拇指一甩,指向后面的办公区。“然而,你看,这群懒鬼现在连坐在凳子上的屁股都懒得挪动,即便是像这样级别的大案子,他们也要拖个几十个小时才完成,然后就可以信誓旦旦地对外宣称,他们有多么努力的工作了。”
“这么懒的员工,也能让这个地方成为‘效率第一’吗?”我叉着腰,问。
“唉,没办法,跟你说点明白的,年轻人,其实以我个人来看,至少是司法体系这一块,这个国家现在已经开始不行了,也不知道其他的地方是不是一样糟糕。”
“为什么你会对我这个人说这些?”我问。
“因为我这人喜欢讲实话。”他摇摇头。“讲实话让我心情愉快,而且,这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很多人都知道这么回事。”
“但我之前就不知道啊。”
“那是因为你还年轻,小伙子。”他洗着手中的牌。“看看你胸前的徽章,你还是个冒险家不是?”
“对。”
“嘿,如果说现在这个社会上还有什么职业是确确实实在为国家出力的,应该就是像你们这样的人了,你们帮助皇室清除威胁、为诺尔兰赴汤蹈火——虽然最后只是为了钱,但也不得不说,你们做的事情挺高尚,比我这个每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看见仅仅因为驾驶奥术墩布超速而被关进地牢里的可怜人进进出出的活好多了。”
“玛德。”我说。“在你之前,我都还不知道这个国家这么糟糕呢,我想应该是你太悲观了吧?”
“我悲观?哦,小子,得亏你年轻,不然我又想骂你一顿了。”他叹了口气。“诺尔兰现在不专心把外在的威胁清除,反而对这些钻石、犯人还有其他各行各业之类的事情更关心,只是哪怕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不先把外患给清除,哪里能有一门心思往民生方面钻?简直是离了大谱了……”
“那也许是那些天上的神明的错。”我说。“只要祂们不源源不断地将邪神送到这个地方来,诺尔兰也没这么多屁事不是?”
“哦,这话我可不敢说,年轻人,我劝你好自为之,我不会把这句话告诉别人的,但你得小心,在外面别让别人听见,好不?”
“行,我也看你这么坦诚才说的。”我摆摆手。“好吧,我们再来一局……”
……
我躺在那只有股怪味的毛绒睡袋中度过了一晚上,这种体验简直比住学校宿舍还要差劲,我没有开玩笑。
“来,你的早餐。”看门的巡卫将装着面包煎蛋和水的铁盘推进了我的牢房。“昨天晚上打得真不错啊,我一个练了这么久24点的老屁股居然最后比不过你,你还真是个人物啊。”
“单纯运气好而已。”我撇撇嘴,接过了脚下的铁盘。“我觉得你们可能得适当放我出来上个厕所什么的……这里连个撒尿的地方都没有。”
“哦,下次来我会带个桶给你的。”他说。
“那还不如杀了我算了!”我无奈地举起双手。“我真的不想连续几天都被关在这个不足八平米的铁笼子里,警官,你得帮我说说话啊!”
“我很想,小伙子,可我也没辙啊,你以为我喜欢平白无故地让没做错事的人进监狱?算了吧!”
临走之前,他回过头说:“哦对了,监察组长等会就要来了,他会看看你和你朋友的情况,你记得嘴巴甜一点,说不定他老人家高兴了,两下就把你放出来了。”
“也许会认为我是故意讨好他然后让我多住几天号子吧!”我讽刺地说。
“很好笑,小伙子,等下最好别在他面前这么说,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的,到时候我都救不了你。”
“感谢忠告,他奶奶的!”我一脚踢在旁边的石砖墙上。
真是见了鬼了,难怪这监牢特遣队在外名声这么差劲——敢情就是一群流氓加生性多疑的家伙组成的合法黑社会!至少……正在气头上的我,现在是这么想的。
很快,那个所谓的“监察组长”就带着两个手持火枪的特遣队员,慢慢地踱步来到了我的牢房门口。
此时我正背对着铁栏杆,知道对方来了,于是我便转过身,站了起来。
那人带着一顶插着羽毛的圆边帽,帽子挡住了他的大部分脸。
“你就是那个监察组长?”我抓着一根栏杆问道。
“喂,说话小心点!”后面的一个火枪手大叫着。“你要是敢对组长不敬,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好吧,好吧……”此时,我对这种威吓已经感觉麻木了。“那,你来这里干什么呢,监察组长……大人?”
此时,那个男人只是抬起手,往后一挥,示意后面的人退下,然后,他慢慢地抬起了头,一言不发地看着我。
我此时的眼珠都快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了,我的嘴角抽动着,但就是说不出来话。
“你说我来这里干什么?”菲尔·科林摘下了他的帽子,一只手臂悠闲地靠在了铁栏杆上。“当然是把你从这个鬼都嫌弃的地方捞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