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开了法兰斯会所，凯尔把自己的午饭纸袋丢进了路过的废品拖车上，拍了拍爪子，说：
“这个暗之魔女看起来和你老有关系了，沈晨星。”
我没有说话。
他继续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有预感这其中的故事不简单。”
我沉思了良久，长舒了一口气：“何止是不简单呐……”
“嗯哼？”
“这件事甚至关乎到，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来到一个根本不适合我的世界中去，这是个巨大的……意外。”
“啊，看得出来你也很不情愿。”凯尔说。“这么说，这个暗之魔女应该是个相当邪恶的坏蛋咯？把你掺和进卡塔斯的这堆破事之中的，就没有一个是好人。”
“你后半句话是说对了。”我说。“但……魔女本人其实并不邪恶，她只是……她只是被邪恶利用的一个工具罢了。”
“吼吼吼？这么有意思？”凯尔兴趣大发。“给我讲讲你们之间相爱相杀的故事呗？”
“去你的，没什么相爱相杀，其实就是宿敌之间的事情罢了。”
“那我也乐意听，正好现在我打算回事务所整理线索，你在这路上就简短点说给我听吧。”
“好吧，那你有时间得和我说说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可太乐意说了——开始吧，沈晨星。”
如此，我便把自己在大专生活时代遇见邪神，被她搅入这场庞大阴谋之中的事情告诉了凯尔。
“所以你先失去了你的论文，现在又失去了你妹妹，沈晨星？”
“别提这个。”我叹息道。“谁知道在她把我妹妹还给我之后还会再夺走我的什么东西——邪神这家伙就是个大骗子，我信了她两次……整整两次，而在不久之前，我还差点答应了她的一桩邪恶交易，用出卖他人的方式来换回我妹妹，现在想来，这也不过是她骗局中的一环罢了。”
“我可从来没被别人骗过。”凯尔挠了挠他的腰。“我只有骗别人的份，小时候我上三年级，为了骗同班的一个成绩优秀的家伙替我写假期作业，我承诺会给他一个限量版的手工跑车模型，最后我也只是给了他一个3D打印的，顺便还让他把下学期我的作业也包了。”
“3D打印还不好么？”我问。
“这可不是地球，沈晨星，3D打印在我们那里算是最粗制滥造的低劣产品了，就好像你们烧纸钱用厕纸糊弄事一样，不过幸运的是最后那家伙还是没发现我干的好事，于是我到小学毕业都没再写过作业了。”
“你这还算好的了。”我说。“起码被骗的家伙不知情。”
“你这是什么话？”凯尔看着我。“不知情才可怕吧？一辈子都被别人蒙在鼓里，相比之下，那些在骗完你愿意告诉你真相的才是大好人，因为他们本意不是为了利用你，只是为了取乐罢了。”
“那你要这么说。”我摇摇头。“我更觉得后一种方式让人火大了，那个邪神就是这样子，先骗我一下，然后假意跟我和好，然后又骗我一次，就好像一直想要看我的笑话一样。”
“祂这么做可不是为了看你的笑话。”凯尔说。“你懂吧？邪神在让你越陷越深，祂就希望你一直待在卡塔斯和祂较劲，这样祂就能死死把你掌握在手中了。”
“我现在也明白了这个道理。”我说。“可就算我现在回去又如何呢？我妹妹还在她手中，而且我回地球去，难道邪神就不能跟过来吗？她一定会为此折磨我一辈子，除非我把她彻底解决，否则这件事绝对没完没了了。”
“那这么看来……”凯尔有些憋不住笑了。“我靠，这么看来，邪神那家伙准是对你有意思。”
“什么玩意啊？？？”我张大嘴。“你就是这样阅读理解的？你就是这样看待我和邪神之间的关系的？”
“嘿，我可没说错。”凯尔微笑道。“你想想看，祂一个邪神能花这么大的精力把你请过来，有这个精力祂为什么不去请其他人？为什么就这么专心致志地针对你呢？”
我反驳道：“首先，她可能把精力堆在我头上，并不代表我就喜欢她，再一个，她用了这么多的手段来迫害我，居然被你说成是‘请’，这实在是无法原谅的。”
“算了吧！”凯尔哈哈大笑。“还‘手段’？这种过家家一样的事情能算什么手段？我告诉你，沈晨星，要是真的有人打算对付你的话，你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你的脑袋就会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方被人一枪弄开花，真正想要你命，或者想利用你的人，会这样大张旗鼓的玩弄你吗？”
“那也难说。”我继续驳斥道。“毕竟这家伙是邪神，力量大的很，这种感觉就像是大象踩蚂蚁一样的实力悬殊，所以她玩弄我？在我看来这就是水深火热的地狱了。”
“好好好，我不跟你多计较。”凯尔还在一个劲地笑。“也许，好吧，也许是我们的观念不一样，但在我看来，这样子对你左搞一下，右整一下的人，还是个女孩子，你不觉得祂会对你有什么意思吗？”
“你又知道她是女孩子了！”我大叫道。
“那，既然邪神一开始选择了女孩子的身体做宿主，我这么假设也没问题吧？”
“靠！”我大呼一声。“你还说我喜欢开玩笑，我看你也半斤八两！”
“嘿嘿嘿嘿……”凯尔发出了小人一般的奸笑。“好吧，不多说了，邪神把你整得这么惨，放心，不久之后我就会帮你整回来，祂再怎么厉害，终究只是一个安德利恩，我们切尔诺夫对付这种货色的手段，那可多了去了。”
“最好是真的。”我说。“说实话，对付邪神这事，不光我自己受了一身伤，还麻烦了这里的人，你看看，要是我没有掺和进这档子事里，符瑶是不是就不会被像这样抓走？拉曼却少爷也不会被邪神猎杀，菲尔也不会因为我的红死病，差点在衰败之地丢了性命。”
“靠，那你怎么不想想好的方面？”凯尔说。“没有你，桃乐斯就将一直被邪神控制，薇洛卡也会沦为祂的棋子，而且说不定那个叫巴里安的第一次进攻就会把整个崔尔维林给掀翻，到时候我来到这里，也只能看见一片废墟，或是立刻被邪神的手下抓住，变成一个什么奴隶之类的东西，你觉得没有你，这些好事还会发生吗？”
“我不知道！”我大吼道。“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怎么个想法，我就是头昏脑胀的，一直都是这样！”
“错了，你其实很清醒。”凯尔说。“你总是能把最坏的情况给考虑到，沈晨星，我算是看出来了，但这种深思熟虑带来的更多是不必要的担心，而不是能让计划成功的关键步骤。”
“我没有……”
凯尔马上打断我，然后装作一个胆小鬼的样子，缩着身体，说：“哦，我就是那种，成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然后觉得什么都做不好，什么都不想做的人，但我的担心是有依据的，因为它们就是有概率发生，只要我不这么做，我就不会失败了。”
“我不是那种人！”我回嘴道。“我只是需要思考一下……”
“你看，这就是你失误的地方了！”凯尔马上指着我。“没有什么好思考的，很多事情思考过了头，那坟头草都长三尺高了，走，沈晨星，我们赶快去把剩下的事情完成，免得你老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
“那……”我瞪大了眼睛。“我刚才不是在和你讲我的过去嘛。”
“是的，现在讲完了，我们能走了吧？”
“你……啊，好吧。”我攥着拳头，可就是无处发泄。“至少现在我还在努力把符瑶给救出来，我还是有在做事的。”
“哦，对啊，你好棒啊。”凯尔说。“要不要给你朵小红花？靠了，你这家伙也太要面子了吧？”
“我要什么面子了？”我说。“你总是说一些和现在事情无关的东西。”
“‘总是’吗？”凯尔笑了起来，指着我：“我在帮你认真投入工作，现在看来你身上的毛病还不小，我直说了，你要是一直放不下过去的那些事情，那你迟早得被它们压死。”
“我怎么放不下了？我可太放的下去了，只是你一直在和我扯皮，我才没办法冷静思考了。”
“行行，那我少讲点。”凯尔不说话了，反而是吹起了口哨。
“这家伙……”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总有股莫名的火气涌上心头。
但是仔细一想，我又觉得对方说的话句句在理，只是难听的很，难听的很啊。
来到事务所门口，凯尔帮我推开了门。
“冷静一些了？”他歪着头看着我。
“嗯。”我点点头。“我想我确实是太在意那些……”
“好了好了，停。”凯尔用他的小爪子堵住了我的嘴。“现在，干活，好不？”
我点了点头。
他松开了爪，拍着我的背，我们一起上到了三楼，将石头证据归还到了证据室里。
“我的东西。”我说。“现在能不能拿出来了？”
“行吧。”凯尔拿出一枚钥匙，打开了军械库。“你的对讲机，是吧？拿完了就关好门，我在会议室等你。”
我取回了我的对讲机、通行证、那些零钱和橡皮鸭，将它们先揣进口袋，等我拿回了背包再精细分类一下。
关好门，我来到了会议室，不同于我第一次来，此时这个地方已经坐了不少人了，不过都是我熟悉的面孔。
“小子。”看着有些疲惫的菲尔举起手，和我打着招呼。
“嘿。”我回应道。“应付公众效应的事情怎么样了？”
“别提了。”菲尔一只手“啪”地拍在自己的脸上，遮住了眼睛。“你永远不知道老百姓的想象力有多么丰富，就在你走之后，人堆里突然冒出一群所谓的‘人权使者’来，他们指责特遣局经常虐待囚犯和嫌疑人，这样酷刑审讯违反了人权声明，然后又有一群‘正义捍卫者’跑出来，说公平才是硬道理，只要能让囚犯得到惩罚，怎么审讯倒不重要，然后你知道吧？两拨人就搁那狗咬狗的打起来了。”
“我的老天……”
“还好现在局势稳住了。”菲尔说。“你们这边只要把偷钻石的幕后主使抓住，唉，我的工作就会轻松不少了。”
“谁知道我们等下抓的是不是幕后主使呢？”我说。
然而，这时候，凯尔和菲尔，两个人一起指着我大呼：
“别·再·担·心·了，好不好？”
“好好好……我不担心了，不担心了。”我举起手投降。
“看来我们都在为这小子发愁啊……”菲尔感叹道。
“没办法。”凯尔翻了个白眼。“我是从来没见过这么难讲道理的人。”
我点点头，受着这一切的批评。
这时候，另外一个座位上的人说：“等这场事故过去以后，凯尔，你得专心攻克我这边的难题了。”
“好的，拉曼却少爷。”凯尔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他放下了粉笔，将已经写好的一连串情报，展示给了在座的人看。
“目前，我和沈晨星对钻石案的调查已经有了很大的突破。”他指着黑板上的信息说。“这三个人现在已经成为了企图盗窃钻石的重点嫌疑人，他们分别是……”
凯尔指着那三张住户信息，说：“第一个，奥维特斯公会的现任会长，卡洛斯·菲尼克斯；第二个，游手好闲的冒险家兼秘术使，彼得·罗尔，然后是最后一个，我们诺尔兰最敬爱的暗之魔女，桃乐斯·莫里斯，也叫‘墨桃’。”
“这三个人是我们接下来要调查的重点嫌疑人，在座的各位，有没有异议？”
拉曼却少爷站了起来，说：“其他人倒没什么，只不过如果这事是暗之魔女做的话，那我觉得接下来的轰动可就不止是将矛头对准符瑶小姐一个人这么简单了。”
菲尔也点点头：“调查魔女这种事情，在我的认知里是属于天方夜谭的童话，现实是，你连找到他们的可能性都比我一跳直接跳上月球更小，这就更别谈什么后续牵扯到皇室内部的恶劣影响了。”
“这事对皇室有什么恶劣影响？”我问。
“你傻呀。”菲尔说。“魔女都是皇室选出来的，他们要是出了事，你猜猜是谁的责任？”
“好吧。”我停下了发言。“我们应该不需要得罪国王才是。”
“还有什么意见？”凯尔看着我们。“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从卡洛斯入手，如果最后一定要调查墨桃，我会给菲尔你，还有拉曼却少爷提前通知，就这样，散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