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我昏过去了多久,脑海里总是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一些人的声音。
这些声音就像流水般,在我的耳边流过。
“沈晨星先生……”
“沈先生……”
我逐渐恢复了听觉,可是除了耳朵,我浑身上下似乎没有一处是能动的。
“沈无赖!”
“哇!”我立马惊醒了过来,看着四周陌生的墙壁,眼睛迷迷糊糊的。
“我在哪里?”我问。
“哦,先生!”符瑶在一旁站着,看见我醒了,马上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
“哇啊啊啊啊……行了行了。”我把她的手给推了开来。“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会……躺在床上?”
“你因为一次性释放了过于强大的秘术,一时间身疲力竭,倒下了啊……”
“慧慧?”我看向了墙角的那位小秘术使。
薇洛卡转过身:“哦,别误会了,沈无赖,我可只是因为要早日摆脱你,才把你扶到这里,学院的医务室里的。”
“医务室?”
“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在这里装傻?”薇洛卡皱起了眉头,马上迈开步子,走出了医务室,顺便还撂下了一句话。
“等你能下床了,赶紧来校外。”
我这时才勉强地,从这张并不算特别舒服的病床上,坐了起来。
“先生,你还好吧?”符瑶问。“如果感觉不舒服,就多躺一会儿,不要勉强自己呀。”
“我……我没事……”我捂着头。“只是有些头昏眼花。”
“啊,对了。”符瑶端起一旁床头柜上的一杯茶:
“这是薇洛卡小姐给你泡的,她说可以帮助你补充一下精神过度消耗的虚脱症状,你将它喝了吧。”
我看着那杯茶,点点头,接了过来。
“哇!”我的嘴角一撇,双手剧烈地摇晃了起来,那杯茶差点就洒出来了。
“小心啊,先生!”
“呸呸!怎么这么苦啊?”我把茶杯放在了柜子上,抹了抹嘴。
“我也不知道,也许……也许是因为它加了什么草药进去吧。”
“哦……太糟糕了。”我摇着头。
在我昏倒之前的记忆,这会儿重新浮现在了我的眼前。
我想起来了,自己在第一堂秘术实践课堂上,使用那支水晶秘术笔的时候,因为控制不住能量,射出了一道足足有井盖那么宽的射线,然后自己就倒在了地上……
“这……这会是邪神搞得鬼吗?”我喃喃道。“她故意给我那把法杖……那支秘术笔,害得我现在……连下床都那么困难了!”
我举起一只手,发现它在空中不停地颤抖,显得相当无力。
天呐,这也太狠了吧?难道说经过那次发射,我的全身都被抽干了么?
真是一滴都不剩了啊……
这时,符瑶再次端起了茶杯。
“先生,你就苦一下自己,把这杯茶喝了吧。”
“可是……”我看了一眼茶杯里面装着的、还在打着漩涡的褐色液体。“这玩意我实在受不了了啊。”
我回想起了从前小时候得了感冒或者别的什么病的时候,被迫服用那些难以下咽的西药时所遭大罪的场景。
哦,天呐,特别是那该死的止咳糖浆,我这辈子都不想喝第二次了,简直就像是地下水和薄荷油混合出来的不可名状之物一般。
“但是,喝了它,先生你肯定能比现在好很多的。”符瑶拿来了一面小镜子,照着我:
“你看,先生,你已经变得这么虚弱了啊……”
我看了一眼镜子,差点没吓出声来。
只见镜子中的人,面黄肌瘦,形容枯槁,原本丰满白净的脸颊似乎在一瞬间就垮塌了下去,甚至能隐约看见凸显的颧骨。
我的眼圈也像熬夜了两年半的人一样黑,哪怕是熊猫见到了也自愧不如。
“我靠,这谁啊?!”我大叫了起来。
“这是你呀,先生!”符瑶略带悲伤地说道。
“我的天呐……这tm是我?”我推开了镜子,一把接过了那杯茶,“咕咚咕咚”地就将它一饮而尽。
“啊……太苦了啊!”我把茶杯“啪”地扣在了床头柜上,随后急切地问符瑶:
“怎么样?我有没有恢复一点了,符瑶?”
符瑶摇了摇头。
“没有,先生,不过你看上去倒是比刚才精神多了。”
我拿起了镜子一看,发现自己还是那副苦样子,心里顿时万念俱灰。
不要啊,我原本是一位那么帅气,充满朝气的男人,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情就毁容了?你也别说稍微难看了一些,这哪里是稍微难看啊?简直变了一个人吧?!
正在我绝望之际,镜子中的人,突然突破了次元,居然开始对我说话了!
“喂……你在叫些什么啊?”镜子里的人说道。“搞得我想休息都休息不了了!”
我吓了一大跳,整个人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那床略显单薄的被子也被我飞到了空中。
“喂喂喂!”那面镜子被抛到了空中,而镜子里的人也从斥责的语气变成了惊恐的叫喊。“快接住我!快接住我!不要让镜子摔碎啦!”
“扑”地一声,符瑶在最后关头把镜子抢了下来。
“我拿到了!”她说。
“哇……真是好险啊……”镜中人说。“刚才就差那么一下,我可能就要和这个世界彻底说再见了,想想真是后怕,咦……”
我从惊慌中慢慢冷静了下来。
“等一下,所以说刚才镜子里照着的,不是我的样子?”我问。
“当然不是了!”镜中人说。“看好了,这才是你现在的样子……”
镜子里的穷酸面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那是我的脸,除了看上去有一些疲惫以外,好像并没有其他的变化。
我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你是谁呢?”符瑶问道。“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薇洛卡小姐的镜子里?”
“唉,这事说来话长。”镜中人说。“你们可以称呼我为‘眩目使者’净。”
“眩目使者……那不是邪神的得力手下之一吗?”符瑶惊呼道。
“是的,就是我。”净回答道。“我曾经在三年前,被薇洛卡·慧慧亲手击败,关在了这一面镜子里,我曾经以将这个可悲世界上的所有生灵闪瞎作为无尽的乐趣。”
“你喜欢……闪瞎别人?”我奇怪地问道。
“是的,我的特长就是能在短时间内释放强有力的光线,让所有来不及躲闪的人,这辈子都再也睁不开眼睛,然而……当时薇洛卡就是使用了这么一面镜子——也就是你们手中的这面,用我自身的光芒,反将我自己击败了。”
“这……”我顿时有些无语。“居然还有这么夸张的失败方式吗?”
“你可别嘲笑我,冒险家。”净说。“有时候,胜败就因为这些类似的细微失误,在某一时刻就决定了胜负,它就是一场高手之间互相找出破绽的过程。”
“那么……现在你还看得见吗,净先生?”符瑶问。
“我当然看不见了,我只能凭感觉和声音来判断你们的存在。”净瞪大了他那小而空洞的双眼。“在我一直被关在这里面的三年里,我想通了很多事情,其实为邪神效命,本身就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哈?”我和符瑶同时不可思议地长大了嘴巴。
“你们可别不信我说的话,我早就已经失去了通过说谎、戏弄别人来获取快乐的兴趣,现在的我只是非常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为邪神做事,祂……祂简直就是一位不切实际的幻想家!”
“是么?”我的眼睛突然一亮。
诶?这个自称邪神手下的人,居然对邪神有如此怨恨,那么……我是不是可以通过他来了解一些关于邪神的事情呢?
“她,邪神怎么就是一位幻想家了呢?”我问。
“因为祂有一个不切实际的宏达目标。”净说。“祂自己明知这一切是不可能实现的,却依然在往这方面努力,真是愚蠢……”
“那么,”我更进一步地问道。“能不能麻烦你告诉我,她的计划到底是什么呢?她究竟企图要做什么?”
“?”净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突然大声地“哈哈哈哈”笑了起来。
“冒险家,你该不会企图从我的口中,洞悉邪神大人那伟大的谋略和才智吧?”
他的语气和刚才截然不同,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什么……”
“我确实后悔跟随了邪神的脚步,但这并不代表着我就会背叛祂!”净说。“冒险家,如果你企图用尽各种手段,想从我这里知道有关任何邪神大人的情报,那我还是奉劝你,少白费力气了吧。”
“怎么?”
“你还问我为什么?”净又是一阵狂笑。“薇洛卡折磨了我三年,让我在这些日子里受尽了痛苦,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你,薇洛卡她简直就不是人,许多可怕的、用于拷问别人的手法,就连我都想象不了,她居然都能做出来……”
“她……她一直在逼问你?”
“当然……要不然怎么会连你也嫌弃我丑呢?”净说。“以前,我可是和你一样,甚至可能是一位比你还英俊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长的怎么样?”我问。
“这还不简单!”净得意地说。“听声音就知道,你估计是一位不足二十岁的年轻冒险家,嗯?这个年纪的诺尔兰人,除非是先天残疾,否则一个个的长相都不会太差劲!”
这……这算是某种夸奖吗?
“也就是说,是薇洛卡小姐把你变成这幅惨状的?”符瑶惊讶地问。
“那当然!要不然还有谁呢?”净的语气突然凶悍了起来。“要是我还能看得见……我肯定早晚都会逃出这个堪比人间炼狱的牢笼,就算我做鬼都不会放过那个可恶的秘术使的,哼哼……只要我从这里出去了,只要我从这里出去了!我就……”
“怎样?”
“!!!”
我和符瑶抬头一看,薇洛卡正站在医务室的门口。
“哇,小净净,我才十几分钟没有看管你,你居然就敢这样对我大放厥词了?”
“什……”净摇了摇头。“不……不不不,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主人!不是啊!”
薇洛卡从我手中抽过了镜子:“我看你的气色不错呀,无赖,马上跟我出来吧。”
我立刻掀开被子,蹦下了床。
“走吧……至于符瑶小姐,你既然是其他组的,就不要在这里多管闲事了哦。”
“什么叫多管闲事?”符瑶有些不大高兴了。“喂,我们可是一起把沈先生扶到这里来的,你怎么能对我说出这种话呢?”
“很简单,我原本也没有叫你帮忙啊。”薇洛卡轻蔑地看了符瑶一眼。“好了,沈无赖,我们走吧,魔女老师可是给我们两个特地下发了一份重要课后作业呢?”
“啥……啥么课后作业?”我怀疑我的耳朵听错了。
“就是课后作业,要求我们完成一项难度不低于一级的冒险差事哦。”
“哈?”
“是的,只有我们两个。”薇洛卡又回过头,说:“至于其他人嘛,可以加入,但我觉得没有必要……”
“先生!”符瑶大叫道。“你不会因为这样就丢下我的,对不对?!”
“我当然不会了!”我很想继续说下去,可是薇洛卡掐住了我的肩膀,一个劲地将我往外拖,我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却依旧无法从她的手中逃脱。
天呐,怎么你们这些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的力气大啊?
我就这样一路被拖出了学院,最后符瑶也没有跟过来。
“回头我再收拾你!”薇洛卡气呼呼地把她的那面镜子放进了风衣的口袋里,随后,核癌可亲地看着我,说:
“沈无赖,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知道吗?我要让你无论以后在学院里学什么,都必须和我在一起,那个天真单纯的可怜小姑娘,就让她一边去吧。”
“啊?”我对这番发言感到无比的震惊。“可是你前一段时间不是还说,不想和我在一组的吗?”
“我也非常想啊,我想得不得了,恨不得现在就让你从我的眼前消失了!”薇洛卡高傲地抬起头(尽管她这样做还是比我矮了一大截)。“但是既然魔女老师说,这是学院的安排,我们一时半会也没法分开,那么我不如反其道而行,我要整天粘着你,成为你人生中顶可怕、顶吓人的噩梦,这样至少我就会好过很多了。”
“什么校园欺凌啊!”我大叫道。“你这样不也是把痛苦建立在别人头上吗?现在反而来说起我了?你也太双标了吧?!”
“这可是你先动的手,你先让我难受的,当时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不是吗?”薇洛卡狞笑了起来。“好了,你给我等着吧,以后我可是有一万种办法来让你感到生不如死!你就给我准备好吧,呵呵呵呵……”
“不——————”
最后的这段阴森的笑声,在我的耳边萦绕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