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如果我将在场的各位全部干掉，我们是不是就可以不用付钱，通过这里了？”
薇洛卡以一种极度蔑视的神情，扫视着周围的强盗。
“屁点大身高的小姑娘，口气倒不小啊？”强盗首领旁边的人说。“你认为就凭你那根可怜的秘术小棍棍，能打败我们五十多位好兄弟吗？”
“才五十个啊？”薇洛卡不屑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们有一万个呢，这么嚣张？”
这番话语直接将所有强盗都激怒了，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刀剑和锤斧，恨不得下一秒就将这些利刃砍在我们身上。
强盗首领倒是比较冷静，他从腰间拔出了火绳手枪，朝天上开了一枪，强盗们顿时不说话了。
首领双手抱胸，说：“你是薇洛卡，奥维特斯的顶尖秘术使？”
“没错，我很惊讶你居然认识我。”
“你那狂妄的语气和着装，我有一些印象。”
“哦？我说话很狂妄吗？”
“你常常是一副目中无人、唯我独尊的样子，你还很多次公开发表过‘王国衰败论’，你说这个国家如今正在走下坡路，今时不比往日。”
“对，没错。”薇洛卡点点头。“你居然知道这么多？”
“薇洛卡这个大名，我也是听说过无数次了，如今居然让我见到了真人，嗯……你这种趋近于贵族阶层的人，居然也会屑于当冒险家这种职业吗？”
“我想当什么，不是由你决定的吧？”
“小姐既然当上了冒险家，相比是因为有什么大事发生了吧？家道中落，还是发表了太多不该说的言论，被皇室逐出了贵族之列？”
“闭嘴！”薇洛卡立刻大声说道。“你又算什么人物，敢在这里当面调侃别人？”
“我不算什么人物，不过是一个同样对王国已经失去了信任的人而已。”首领张开双臂，说：
“我曾经为这个国家的经济增长付出了多少努力，我想要在河西开办一座养猪场，目的就是为了能让百姓们吃上稳定供应的培根，而不是天天啃着那已经烧烤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鸡肉，我花了整整一个铂金币，可换来的却是什么？”
“等一下……”薇洛卡说。“这个故事……”
“我周围的人因为嫉妒我，谎称我打算借由猪肉来垄断市场，进而限制国家的经济流通！我其实根本没有打算这么做，可皇室里的那群呆瓜居然就这样相信了他们的鬼话，连夜把我辛辛苦苦建了一年的养猪场给拆除了！”
“你是……你是？”
“从公会会长到冒险家，小姐是否也经历了相同的困境？”首领问。“你是否也对皇室不再信任？我相信答案当然是正确的，不然你也不会发表这么多表面上看来不可思议的演讲。”
“我一开始，也认为你说的这些简直不可思议，但到了后来，到了我也被皇室那如同清汤大老爷一般糊涂的判案态度给震惊的时候，我理解了你。”
薇洛卡微微张开了嘴巴，点了点头。
“于是我就下定决心，要和诺尔兰对着干了，他们喜欢让冒险家来代替那些士兵向外扩张领土，我就尽力阻止，他们来多少，我抢劫多少，嘿，还真别说，自从我藐视了各项规章制度以后，整个人的精神都比以前好多了，干活也更有劲了。”
“那么，你说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薇洛卡问。
“我说这么多的意思就是，既然小姐你也有这方面的倾向，这会儿是不是也被那个昏君给整惨了？我希望你也加入我们，反正诺尔兰迟早都要完蛋的，我们不如自己翻身，不要当别人的走狗，自立为王，这样反而快活得多。”
薇洛卡听了，轻蔑地笑了出来。
“哦，原来你前面噼里啪啦的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让我加入你们的强盗阵营？”
“没错，我们已经招纳了许多贤士和得力干将，他们都是已经对王国统治不胜其烦的人，这些人都和你一样，对皇室充满了怨恨，我们相信如果由我们自己出手，国家肯定会比现在繁荣得多。”
“意思是，你们还企图夺权？”
“这也在我们的考虑之内。”
“你也太天真了吧，荷汝？”薇洛卡说。
“天真吗？我并不觉得……”
“你认为治理好一个国家，是什么小孩子就能搞定的过家家吗？”
“我当然不会这么认为，因此我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谨慎……”
薇洛卡没有再听下去，回过头对我说：
“我们走吧，沈晨星，我已经没什么好对他说的了。”
“哦。”
“等一下，薇洛卡！”荷汝说。“你怎么不把我的话听完？”
“我觉得没必要听下去了，就不听了，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吗？”
“可是……”
“你原本想创业，打拼出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确实挺不错的。”薇洛卡说。“可是你怎么能因为受了这一点小挫折，就放弃不干了，甚至调转枪口，还要伤害你的祖国？”
“小挫折？我觉得一百个金币的损失，加上名誉扫地，这可不是什么小挫折。”
“你觉得国家坏，仅仅只是因为在他们决断的这个事情上一时间出现了疏忽，那你有没有去进一步申诉，告诉皇室的那些人，你是无辜的呢？”
“我当然想，可那时十里八乡的人都已经被我邻居的鬼话洗脑了，他们根本听不进我的解释，只以为我在试图狡辩！”
“那现在过去了那么久，他们应该会听得进去了。”
“什么？你是要我重新回到那个已经背叛过我一次的地方，再一次忍受其他人的屈辱，像条狗一样发起申诉吗？”
“这没有什么，既然从头到尾都是你对的，你又有什么话不能说？”
“不……我会后悔这个决定的。”
“是吗？你完全有机会的，没有必要这么做，国家做错了事，哪怕他再大，他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存在，你当时肯定有什么东西没有说清楚……”
“不可能，我把这一切讲得明明白白，可他们就是不听我的！”
薇洛卡停顿了一下，说：“要不然，我和你一起回去，我来帮你打赢这场官司，赢回你本该拥有的资产，然后你也把现在的什么强盗事业给放弃了吧，这种东西没什么用。”
“不，不是这样的，它当然有用。”
“就算你把诺尔兰打下来了，又能怎么样？你打算如何应对邪神？只要邪神她不是一个二百五，她就肯定会在你搞乱这个国家的时候，趁虚而入，到最后你的成果被她夺走了，你高兴吗？”
“我……”
“都说了，我来帮你打官司，这有什么赢不了的？不要想着能靠推翻国家来维持正义的事情，荷汝，这是极其幼稚且荒唐的事情，我已经把你那两条自以为畅通无阻路给封死，说明了它们为何不可行，你难道还没有醒悟过来吗？”
“我只是不明白……一向在说王国已经无可救药，正在倒塌的路上的你，为何偏偏在这时，会向着国家？”
“你以为我说出这些话，是想让国家变坏吗？”
“？！”
“你好像曲解了我的意思，荷汝。”薇洛卡说。“我的确说诺尔兰不行，我还公开对所有人这么说，但是以你来看，如果我打算要这个国家死，我会这么大张旗鼓的说出这些话，让所有人都认识到我是一个威胁吗？”
这下荷汝被整无语了，他确实找不出理由来反驳。
“而且，我说王国在衰败，我有没有不依据任何实际情况，胡编乱造？我是不是每一条都说的很清楚，诺尔兰哪里不行？为什么不行？怎么改正？我是不是都说的很明白？”
“……”
“一个真正要诺尔兰死的人，那个人肯定是藏得最深，处在我们之间，就连你我可能都不知道的存在，她会动用一切可能的手段，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让这个国家缓慢分裂。”
“分裂的结果就是，百姓不再相信国家，国家漠视百姓的要求，阶级之间的摩擦越来越大，但这可能不是自然发生的，而是有人在暗中作弄。”
“她肯定会希望，这个国家越乱越好，但表面看来，似乎一切都风平浪静，她会希望像你这样的人越来越多，最好让国家不胜其烦，这样，国家的发展延缓了，经济跟不上了，愿意为国家付出的冒险家呢？也减少了。”
“当然，一个国家不会在一朝一夕之间陨灭，但是持续而细微的瓦解，如果不及时解决的话，它就完了。”
“那么……为什么这么久了，皇室还是没有改变他们那种死样子？”
“皇室每天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像你这样草草被误判的案件不胜其数，但很多人都知道要去找有名望的人来替他出马，为什么你就想不到这种事情？”
“我已经破产了，没有那么多钱啊……这，你也能理解我的困境吧？”
“所以我说，我陪你去打官司，不要钱。”薇洛卡说。“你觉得如何呢？”
荷汝眨了眨眼，陷入了沉思。
我则是被薇洛卡的这一番正能量十足的发言给震撼到了。
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内，我对她的看法就从可恶、不解、恐惧、不屑，再到现在的敬佩，变化了不知道多少次。
尤其是她的那些充满正义感的词汇，叽里呱啦的说了这么多，我都没记住几个，但我觉得她的观点真的非常在理。
最后，荷汝抬起了头，看着薇洛卡：
“你能帮助我，纠正审判庭的错误吗？你能让那些已经被误导了的百姓……清醒过来吗？你能让陷害我的邻居，受到他应该有的惩罚吗？”
薇洛卡露出了一个微笑，点点头。
“我保证会帮助你。”
……
“喔……”莫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没想到，荷汝在破产之后的经历，居然如此悲惨。”
“嗯。”
“那么，后来发生了什么？你们让他改邪归正了吗？”
薇洛卡抽动着嘴角，似乎提起这件事情很叫她难为情。
于是接下来也是我负责解释完成的。
“不，原本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
时间回溯……
这会儿，被真诚话语打动的荷汝，似乎真的就要同意薇洛卡的想法了。
“且慢！”一个胡子拉碴的强盗，突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原本是在荷汝旁边的人，看上去像是什么副手之类的人。
这会儿，他对在场的所有强盗大喊道：
“你们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一个个的都站在原地，迟迟不动手？难道你们也认为那个秘术使说的话是正确的吗？”
“可是……”一个强盗举起了手。“我其实还是比较同意她说的话的，真的很有道理！”
“错了，你们都被骗了！”
这一嗓子吼过去，让所有强盗都惊呆了。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奋斗？你们手上拿着的武器，是怎么来的？”
“我们……为了新时代的秩序而战，这些武器是首领从军械库抢来的。”
“好嘛，那么既然我们的首领，看上去已经打算放弃这个事业，彻底抛弃我们了，他一个人打算重新投入那王国的怀抱，那我们怎么办呢？”
“对啊，我们怎么办？”一个强盗说。“难道就因为他从前是一位有钱的企业家，就能被王国重新接纳，那我们这些人呢？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剩下的强盗统统吵了起来，我看着薇洛卡，说：
“这下怎么办？好像他们认为你区别对待了啊！”
“停一下！”薇洛卡用同样大声的音量说道。“你们所有人都能回城，我可以同样以我自己的名义给你们做担保……”
“去你的！”那个副手说道。“兄弟们，你们到底是愿意追随一个意志不坚定，思想左右摇摆的首领，还是愿意继续和我一起干？没有了首领，那么这段史诗的历史，就由我们自己书写吧！”
完了，我心里想，这下可能要遭殃了。
一大半的强盗，在听见这句话以后，重新拿起了手中的武器，将我和薇洛卡——以及荷汝，团团包围。
“你会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的，荷汝！”一个强盗气势汹汹地说道。
“不。”荷汝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会后悔的，至少这一次，我会站在王国这一边！”
“那么你就和那两个蠢货一起下地狱吧！”
“咣当！”就在一把利剑即将落在荷汝的脑袋上时，另一把刀剑的碰撞将这致命的一击抵挡了下来。
“你们！？”荷汝发出了一声惊呼。
那是少部分的强盗，他们认为薇洛卡说的话很有道理，于是主动挺身而出来保护我们啦！
“快走，首领，还有秘术使和那个冒险家，快走啊！”
“你们阻止不了我们的！”那些听从副手的强盗大叫道，他们看上去已经拼红眼了，不顾一切地向前碾压过来。
这时，薇洛卡拉住了我的手，说：
“我们走吧，沈晨星，我刚才已经暗中准备好了回程秘术，现在已经可以随时发动了。”
“什么？我们要离开吗？”我惊讶道。“放任这些人在这里打斗？”
“我已经做出最大的努力了，这场战斗原本就不可避免——荷汝！”
“啊？”
“快到这里来，我们要撤退了！”
“但是……我根本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我不希望我的人互相残杀！”
“你要是继续留在这里，那你也会把你自己的命搭进去。”薇洛卡冷冷地说。“快一点，你在想什么呢？”
荷汝略带惊恐地看着我们，随后，他作出了一个让我和薇洛卡都震惊不已的举动。
只见他抄起火枪，就往那股汹涌的人潮中，义无反顾地冲了进去。
“你们不要再打了，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像之前一样团结一致呢？”
“首领，你怎么回来了？！快跑啊！”
“不，我才不会丢下你们不管，我不会丢下所有人不管！”
“天老爷，你连命都要没有了，还不打算跑吗？！”我大叫道。“任何东西也没有命重要吧？”
“你懂什么！”荷汝吼道。“我有我自己要守护的东西，我不需要你来这样说……”
随着一声剧烈而短暂的轰响，我面前的景象正在快速发生着变化。
随后，毫无征兆地，眨眼之间，我和薇洛卡就来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我一看，是崔尔维林城门门口，也就是说，我们得救了。
只有我们两个。
“在这里等着我。”薇洛卡说完，她一个人“啪”地一声，就不见了。
